李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命契處的灼痛順著血脈往上竄,像有根燒紅的銀針正沿著腕骨往心口紮。
她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震得識海裡那株本就蔫頭耷腦的雪靈竹都在打顫——這是她用靈植親和力馴養的本命靈植,最能感知她的情緒波動。
“儲物袋第三格。”湯凜的聲音突然壓在她耳畔。
他不知何時已解下外袍裹住兩人,玄色布料垂落如幕,將他們與晨霧隔開。
李瑤順著他指的方向摸去,指尖觸到一枚玉瓶,冰涼的觸感讓她回神——是今早他硬塞給她的命息丹,說是能混淆命主感知的應急藥。
“吞下去。”湯凜的拇指抵在她後頸,指腹蹭過她因疼痛而沁出的薄汗,“用靈植催。”
李瑤咬開瓶塞,丹藥入口即化,苦得她舌尖發顫。
與此同時,她分出一縷神識探向識海。
雪靈竹的葉片本是雪色,此刻卻泛著病態的灰,可當她的念頭觸到竹根時,竹身突然泛起微光——這是靈植感應到主人指令的反應。
她順著那絲微光引導藥力,就像從前在靈園裡催開遲開的曇花,不過這次要催的是……自己的命律。
命律波動在體內翻湧。
李瑤閉了閉眼,能感覺到原本如烈火般灼目的命絲正逐漸暗下去,像被雪靈竹的根須纏住,一點一點往識海深處拽。
等再睜眼時,湯凜正盯著她的手腕——那裡的命契紋路已從妖異的紅褪成淡紫,隻餘極淡的熒光。
“成了。”湯凜鬆開她後頸的手,掌心還留著她皮膚的溫度。
他指節抵在唇上咳嗽一聲,目光掃過遠處被晨霧籠罩的山坳,“命主的感知網覆蓋這片山脈,你的命律現在弱得像凡人……但最多半個時辰。”
“足夠了。”李瑤摸了摸腰間的靈植囊,裡麵裝著她新馴的三株霧中蘭——這是能屏蔽神識的靈植,關鍵時刻能當第二重保險。
她望著山坳方向,那裡的霧氣不知何時凝成了一道灰影,像被無形的手扯開的幕布,露出後麵斑駁的光影,“那就是入口?”
湯凜沒說話,隻是拽著她往灰影裡走。
第一步踏進去時,李瑤的腳尖突然觸到一片虛無。
她下意識攥緊湯凜的手,卻發現他的掌心全是冷汗——這個總把情緒藏在冰麵下的男人,此刻竟比她還緊張。
下一秒,眼前的光影突然炸開,無數光點在四周懸浮,每粒光點都纏著銀線,像被風吹散的蛛網。
“命運節點。”湯凜的聲音發悶,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每個節點都是一個人的命軌,碰錯了……”
他的話被李瑤的抽氣聲打斷。
她看見左前方三枚光點格外醒目:最亮的那枚纏著金絲,是湯家老祖的命軌特征——那老東西最愛穿金戴銀;中間泛著珠光的,是湯夫人的,她腕間的珍珠串是用南海鮫人淚養的,命軌裡總帶著鹹澀的海腥味;最暗的那枚卻讓李瑤的血都涼了——那是白芷的命軌,帶著她最熟悉的桂花香,可此刻桂香裡混著鐵鏽味,像被人浸過血。
“阿瑤?”湯凜察覺她的僵硬,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眉峰猛地一擰,“湯家那老匹夫怎麼會在這兒?還有……”他頓了頓,“這是你說的前世摯友?”
李瑤沒回答。
她往前邁了半步,雪靈竹突然在識海發出尖嘯——那是警告她彆靠近的信號。
她這才發現,每枚光點周圍都纏著黑色的絲線,像無數條小蛇,正順著銀線往其他節點爬。
湯家老祖的命軌上,黑蛇尤其粗,正沿著金線往湯凜的命軌方向鑽;而白芷的命軌上,黑蛇已經啃掉了半片桂花瓣,露出下麵泛著腐臭的灰。
“他們被命主啃食命軌。”李瑤的聲音發顫,“或者……”她突然想起命殿裡那行小字——真正的逆命者,是命運本身的主人,“或者他們本就是命主養的‘命糧’,用自己的命軌養肥他。”
湯凜的手指在儲物袋上摩挲兩下,又緩緩放下。
他望著那些黑蛇,喉結動了動:“你前世……”
“白芷死在我入湯家前一年。”李瑤打斷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是為了替我擋劫才死的,當時我以為是意外。”她盯著那枚泛血的桂香光點,突然笑了,“現在看來,哪有什麼意外?命主早就在她命軌裡埋了線,等她替我擋劫時,正好抽走她的命軌當補藥。”
晨霧突然湧進來,將那些光點遮了個模糊。
李瑤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濕了,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
她轉頭看向湯凜,卻見他正盯著自己的儲物袋,眼神像在看什麼燙手山芋。
“怎麼了?”她問。
湯凜搖頭,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手背:“走,去最裡麵。”他的聲音又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命主的老巢應該在節點中心,我……”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她發間的霧中蘭,“你馴的靈植還能用嗎?”
李瑤摸了摸耳後彆著的霧中蘭,葉片在她指尖舒展,散出淡青色的霧:“能再撐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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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往節點深處走時,李瑤沒注意到,湯凜的手悄悄探進儲物袋,摸出塊被黑布裹著的碎片。
碎片邊緣泛著金芒,像被撕斷的命絲——那是他從命紋石裡剝離出的“命息符殘片”,上麵還留著命主的氣息。
霧中蘭的霧氣漸濃時,前方突然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
李瑤的腳步一頓,雪靈竹在識海炸成一團白光——那是最高級彆的警告。
她望著霧氣深處隱約的黑影,攥緊湯凜的手,聽見自己心跳如鼓:“他在等我們。”
湯凜的手指在儲物袋上又按了按,將殘片重新裹好。
他望著前方越來越清晰的黑影,唇角勾起一抹冷意:“那就讓他等個夠。”
湯凜的指尖隔著外袍布料,將那方裹著黑布的殘片按在李瑤心口。
殘片邊緣的金芒透過布料刺進來,像一根細針紮著她的皮膚,卻比命契灼痛更讓她心顫——這是他藏在儲物袋裡,連方才麵對命軌節點時都沒輕易示人的底牌。
“因果回廊會扒開你所有舊疤。”他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殘片邊緣,聲音低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若想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