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指尖被鑰匙灼得發燙,那溫度順著命契銀線爬進血脈,與她腕間新烙的光痕產生細密的共振。
她望著眼前懸浮的宮殿,"命終"二字在星屑裡明明滅滅,像極了前世命輪殿典籍中那行被紅筆圈注的批注——"當宿命殘片歸位,命擇者將直麵命運的終章"。
"彆動。"湯凜突然扣住她欲抬的手腕。
他另一隻手虛虛按在兩人身前三尺處,指節因靈力輸出泛著青白,"這裡布著命絲屏障。"
李瑤這才注意到,湯凜的指尖正纏著幾縷幾乎透明的光絲,那些光絲觸及他的靈力便瞬間收緊,在他手背勒出紅痕。
她心頭一緊,剛要開口,卻見湯凜低笑一聲,靈力微收,光絲便如遇退潮的水,緩緩縮回虛空:"果然,非命擇者強行闖入會被反噬。"他轉腕將她的手包進掌心,拇指輕輕摩挲她掌心裡的鑰匙紋,"但你不同。"
李瑤望著交疊的掌心。
湯凜的手背上還留著剛才被光絲勒出的紅印,可他的溫度透過命契銀線傳來,比鑰匙的灼熱更讓她安心。
她想起方才在裂縫裡,他說"你說的每一件事,最後都成了",想起十二歲偷冰魄蘭時他替她擋湯夫人的藤條,十七歲柴房裡他翻窗送來的甜糕——原來所謂宿命,從來不是困她的枷鎖,而是他捧到她麵前的、能自己雕刻形狀的玉。
"我準備好了。"她回握他的手,將鑰匙對準殿門縫隙。
金屬相擊的清響在虛空中炸開。
整座宮殿突然劇烈震顫,石屑如暴雨般從穹頂墜落,卻在觸及兩人三寸外時被無形屏障彈開。
李瑤能清晰聽見鑰匙與殿門咬合的脆響,像是某種沉睡千年的鎖終於被喚醒。
"閉眼。"湯凜將她的臉按進自己肩窩。
刺目的白光還是透過眼皮灼得她流淚。
等再睜眼時,兩人已站在一片浩瀚的"海"前——不是水,是無數流轉的光輪,大如磨盤的、細若星子的,全都懸浮在半空中,每一道光輪裡都流轉著或明或暗的光影,像極了修士的命盤。
"這是......"李瑤鬆開湯凜的手,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
她的指尖剛碰到最近的光輪,那光輪便"嗡"地一聲展開,竟是個紮著雙髻的小丫頭在萬靈穀偷摘冰魄蘭,被穀主拎著耳朵罵"又闖禍",而不遠處的竹影裡,有個穿月白衫子的少年抱著藥簍笑。
"是命輪。"湯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正站在另一個光輪前,指尖輕輕點在光輪上,那光輪便轉出湯家祠堂的畫麵——她跪在蒲團上替湯夫人抄經,而湯凜站在廊下,袖中藏著塊還熱乎的桂花糕,趁老夫人不注意時拋給她。
李瑤的喉嚨突然發緊。
她又碰了個光輪,這次是演武場,她持劍挑落青鸞宗弟子的發冠,人群裡有人吹了聲低低的口哨,她轉頭便撞進湯凜的眼睛,像浸了星光的寒潭,卻因笑意漾起漣漪。
"原來我們的每一步,都被刻在這裡。"她輕聲說,指尖拂過第三個光輪——那是方才在裂縫裡,湯凜渾身是血替她渡氣,說"你得活著,替我看萬靈穀的春天"。
湯凜走到她身側,握住她發顫的手:"但你看。"他另一隻手按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命契銀線突然泛起金光,兩人觸碰的那個光輪竟開始扭曲,原本定格的"湯凜瀕死"畫麵裡,有新芽從他心口的血裡鑽出來,抽出枝椏,開出冰魄蘭。
李瑤猛地抬頭看他。
湯凜的眼睛裡也浮著金芒,那是命契共鳴時才會有的光:"你說過,這是你選的路。
而命輪......"他拉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應該由走這條路的人來寫。"
風突然在命海深處卷起漩渦。
原本各轉各的命輪開始向中央彙聚,像無數流螢撲向燭火。
李瑤望著那片越來越亮的光團,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所有命輪的嗡鳴。
她知道,真正的抉擇才要開始——不是選替誰活著,不是選留在湯家還是萬靈穀,是選一個能同時裝下她的野心、她的愛恨,和眼前這人的未來。
湯凜突然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
他的吻落在她掌心的鑰匙紋上,帶著體溫的濕潤:"不管裡麵是什麼,我都在。"
李瑤笑了。
她望著命海中央逐漸清晰的光團,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成型——或許是命擇者的考驗,或許是宿命的真相,但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