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淵入口的幽光裹著兩人往裡拽時,李瑤的指甲幾乎掐進湯凜腕骨裡。
那拉扯力不是作用在皮肉上,倒像有雙無形的手在她魂魄上擰麻花,每一寸靈識都被扯得生疼,連帶著命契在識海深處嗡嗡作響。
"疼?"湯凜的聲音比冰棱劍刃還冷,卻在觸及她掌心冷汗時,反手將她整隻手攥進掌心裡。
他的命印發燙,隔著皮膚往她經脈裡渡靈力,像團燒不化的火,"我在。"
李瑤喉間發苦。
前世被奪舍時,她也嘗過這種靈魂被拆解的滋味——當時她孤身一人,現在卻能摸到湯凜掌心的薄繭,能聽見他心跳混著命契共鳴的輕響。
她咬著舌尖讓自己清醒些,抬頭正撞進裂隙深處翻湧的黑霧裡。
那哪是入口?
根本是團活物。
半透明的碎片在黑霧裡飄得更急了,有片像極了湯家祖祠那幅《百蝶圖》的邊角,剛擦過李瑤發梢就"啪"地碎成星芒;另一片是她親手種在湯府後院的靈蘭花瓣,還沾著晨露的模樣,卻在她伸手時刺啦一聲裂成兩半。
"這些是......"
"被命外者啃食過的世界殘片。"湯凜的冰棱劍突然嗡鳴,劍身凝出霜花,"每個碎片都是某個被摧毀的小世界最後的記憶。"他護著李瑤往深處走,玄色衣擺掃過飄來的斷劍殘片,"他們吞噬命律,就像凡人啃食靈穀——"
話音未落,李瑤突然頓住腳步。
有團暗紅的霧氣從前方湧來,霧裡浮著熟悉的玄鐵戰甲。
那是她前世的戰衣,肩甲處還留著命外者利爪劃的三道深痕。
霧氣翻湧間,記憶像被人扯著線頭的亂麻,嘩啦啦全抖了出來——
她看見"自己"站在焦土上,玄鐵劍斷成兩截紮在腳邊。
命外者的黑影遮天蔽日,觸須掃過地麵時,連最堅韌的靈脈都像紙糊的般裂開。
她的命印在胸口發燙,那是她最後的底牌,可當黑影撲下來的刹那,命印突然爆出刺目的紅光——
"不!"現實中的李瑤踉蹌半步,指甲深深掐進湯凜手背。
幻象裡的"她"命印正在崩裂,裂紋從中心往四周爬,像朵血色的花;而她自己體內的命種,竟也跟著發起顫來,像是被什麼東西勾著,要把前世那股絕望和恐懼,重新灌進她魂魄裡。
湯凜立刻攥住她後頸的命契印記。
靈力順著命線湧進來時,李瑤聽見他低喝:"瑤瑤,看我。"
她抬頭,湯凜的眼睛裡沒有幻象,隻有清冽的寒潭。
潭底翻湧著她熟悉的溫度,像極了冬夜裡他悄悄給她暖手爐時,掌心那點不肯熄滅的熱。
"前世我護不住自己。"李瑤的聲音在抖,可握著湯凜的手卻越收越緊,"但現在——"她命印突然爆出刺目的青光,那是木屬性靈力與命契共鳴的顏色,"現在我有命契,有你。"
幻象裡的黑影突然扭曲起來。
李瑤看見自己的玄鐵劍碎片突然浮起,被青光裹著重新拚回劍身;命印的裂紋裡滲出綠意,是她培育的保命藤順著裂痕爬進去,把即將崩碎的靈識一點點縫補。
"退!"她對著幻象裡的"自己"喊,靈力不要命地往命契裡灌。
湯凜的命印跟著亮起來,兩人的光絞在一起,像把鋒利的劍,"這一次,我不會輸!"
黑霧突然發出尖嘯。
幻象裡的戰場開始模糊,玄鐵戰甲、斷劍、黑影,全像被揉皺的帛布般扭曲著消散。
李瑤喘得厲害,額角全是冷汗,可握湯凜的手始終沒鬆——直到她察覺,他的指尖正在輕輕摩挲她後頸的命契印記,動作輕得像在安撫受了驚的靈寵。
"瑤瑤。"湯凜的聲音比平時更沉,帶著她從未聽過的緊繃,"你的命種......在發燙。"
李瑤一怔。
她這才發現,命種所在的位置正傳來灼燒般的疼,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可不等她細想,湯凜已經扣住她後頸,命契的光突然變得濃稠如實質,將兩人的影子徹底融成一片。
"彆怕。"他低頭,鼻尖幾乎蹭到她發頂,"我命鎖還沒解。"
虛淵深處的黑霧突然又翻湧起來。
李瑤望著湯凜緊抿的唇線,突然意識到,他剛才那句話,根本不是說給她聽的——而是說給某個藏在黑暗裡,正盯著她命種的東西。
命種灼燒的疼意順著經脈往天靈蓋竄時,李瑤的睫毛劇烈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