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儘頭的黑暗退得極快,李瑤的靴底剛觸到實地,便被滿目的星芒刺得眯起眼。
那是座懸浮在虛空中的殿堂,無數細碎的命源碎片如流螢般繞著中央旋轉,每一片都泛著不同的光暈——有她在湯家祠堂被潑茶時濺落的茶漬光,有她在修仙秘境被毒藤纏住時迸裂的靈植光,甚至還有上輩子被愛人推入懸崖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晚霞光。
所有碎片的中心,懸浮著一顆血色命核,表麵流轉的紋路像活物般蠕動,內部影影綽綽的,竟全是掙紮的人形。
李瑤的呼吸陡然一滯。
那些被血色鎖鏈捆住的身影,麵容與她分毫不差。
有穿嫁衣時被扯斷珠釵的,有跪在地牢裡咳血的,有握著斷劍倒在湯凜腳邊的……每一張臉都帶著她曾經曆過的絕望,連眼角淚痣的位置都與此刻的她重疊。
“這是……”她的指尖不受控地顫抖,指甲幾乎掐進湯凜掌心,“是我所有輪回裡的……”
“宿主。”
低沉的回響驟然炸響,震得命源碎片劇烈震顫。
李瑤感覺有根無形的針直刺識海,疼得她踉蹌半步,卻被湯凜穩穩托住後腰。
那聲音像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某種古老的威嚴,“歡迎回家。”
“我不是你的宿主。”李瑤咬著舌尖逼自己清醒,血腥味在口腔裡散開,“我是來終結這一切的。”
命核突然劇烈震動,血色紋路暴漲三寸,將最近的幾片命源碎片絞成齏粉。
李瑤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無數細蛇順著耳道往腦子裡鑽——那是命律的侵蝕,她曾在赤玄的警告裡聽過。
湯凜的拇指重重碾過她腕間的命契紅繩,溫熱的靈力順著紅繩竄進她經脈。
李瑤渾身一暖,那些細蛇般的侵蝕瞬間弱了幾分。
他貼近她耳畔,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清晰得能穿透所有雜音:“它在扒你的心,瑤瑤。彆讓它看見你怕。”
李瑤閉了閉眼。
靈植親和力在體內翻湧,她想起在青丘山學過的《靈植禦律經》——淨律蓮,能淨化一切外來命律的靈植,需以心頭血為引,在識海紮根。
指尖咬破的瞬間,腥甜的血珠墜入丹田。
李瑤能清晰感覺到,一株半透明的蓮花在識海裡抽芽,花瓣上的金紋如活物般舒展,所過之處,那些侵蝕的細蛇發出嘶叫,被絞成虛無。
“好樣的。”湯凜的掌心覆上她後頸,靈力順著大椎穴注入,“再穩些。”
命核的震動突然一滯,血色紋路詭異地扭曲成一張嘴的形狀:“就憑你?”它的聲音裡帶上了笑意,“你每一世都試圖反抗,最後還不是乖乖把命源交出來?這一世多了個男人又如何?”
李瑤的淨律蓮正開到第三瓣。
她望著命核裡那些掙紮的“自己”,想起湯凜在通道口說的“被命律反噬困在輪回”,想起赤玄咳血時手裡的金色命紋——原來所有輪回,都是這顆命核在抽取她的命源,用她的痛苦喂養自己。
“因為這一世,我有選擇。”她睜開眼,眼底的光比命源碎片更亮,“我選擇不做你的宿主,不做任何人的替身。”
淨律蓮的第四瓣展開時,命核突然發出尖嘯。
李瑤感覺識海一震,那株蓮花的花瓣上竟出現了裂痕。
湯凜的手猛地收緊,他的命契之力不再是細流,而是磅礴的洪流,順著紅繩不要命地往她體內灌。
“湯凜!”李瑤急了,“你這樣會……”
“閉嘴。”他的額頭抵著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啞,“我困在輪回裡找你多少次了?這次就算陪你碎成渣,也值。”
血色命核的紋路突然收縮,內部的靈魂虛影開始瘋狂掙紮。
李瑤的淨律蓮終於完全綻放,金芒裹著她的識海,將最後一絲侵蝕絞殺。
她能感覺到,命核與她之間那根看不見的線在鬆動——那是命源的連接。
“斷!”她低喝一聲。
命核發出一聲哀鳴,表麵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李瑤踉蹌著扶住湯凜,卻見他臉色慘白,嘴角溢出一絲血。
她剛要開口,便聽見命核內部傳來細碎的碎裂聲。
那些掙紮的“自己”突然靜止了。
最前麵的那個“李瑤”轉過臉,眼尾淚痣在血色裡泛著幽光。
她的嘴唇動了動,李瑤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識海裡響起:“瑤瑤,回頭吧……”
命核的震顫突然加劇,血色紋路中滲出縷縷黑霧。
李瑤望著命核裡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虛影,突然想起赤玄說的“命外者最擅長讓你看見最想要的”——可她此刻最想要的,從來不是回頭。
她握緊湯凜的手,將自己的靈力反哺回去。
命契紅繩突然泛起金光,在兩人交握的手間連成一道光橋。
“我們還有下一世。”湯凜扯了扯嘴角,“但這一世,必須讓它記住。”
命核的黑霧突然凝結成一隻巨手,朝著兩人抓來。
李瑤的淨律蓮金芒大盛,與命契光橋交織成網,將巨手擋在三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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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命核中心那枚震顫的玉玨,突然笑了:“原來你怕的,是我終於看清自己。”
話音未落,命核內部的光影突然扭曲。
李瑤的瞳孔驟縮——在那些掙紮的靈魂虛影裡,有一道身影正緩緩凝聚,麵容與她分毫不差,眼尾淚痣卻泛著暗紅。
那虛影的嘴唇動了動,李瑤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命核裡傳來,帶著濃重的哀傷:“瑤瑤,你可知……”
虛影的指尖觸上李瑤眉心時,她聽見自己識海深處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