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指尖剛觸到青石板縫隙,命織草的草葉便燙得她幾乎要鬆手。
那不是普通的灼熱,倒像是有活物在啃噬她的掌心——是命織草在汲取她的靈血認主。
她咬著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任草汁混著血珠滲進石縫裡。
"靈氣倒卷了!"湯凜的低喝撞進她耳中。
李瑤餘光瞥見他袖口翻卷,腰間玉牌上的並蒂蓮紋路正泛著青白微光——那是他在調動自身靈氣穩住她周圍的亂流。
她能清晰感覺到,原本像狂獸般亂竄的靈氣突然有了方向,順著她的蘭印往命織草裡湧,連帶著她後頸的發尾都被卷成了亂蓬蓬的小團。
"疼嗎?"湯凜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側,玄色廣袖掃過她手背。
李瑤抬頭,撞進他泛紅的眼尾裡——他竟在強行用命契分擔她的痛楚。
她忽然笑了,血珠順著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比當年被沈硯推下誅仙台時,輕多了。"
湯凜的喉結狠狠滾動了一下,反手攥住她手腕。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像要把半塊玉的灼意全渡給她:"赤玄說命織草每長一寸,你魂魄便要被抽一絲去當經緯。"他的拇指蹭過她腕間蘭印,那裡正滲出淡青色的光,"現在停還來得及。"
李瑤沒有回答。
她低頭看向腳邊——命織草的根須已經鑽出石縫,銀白的根須上綴著細碎的星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四周蔓延。
東邊街角有個跌坐在地的老修士,他原本崩裂的命源光帶突然顫了顫,竟順著根須的方向緩緩收攏;西邊閣樓的窗子裡,有個少女的命源正被亂流絞成碎片,可當根須爬到她腳邊時,那些碎片竟開始重新拚湊。
"看。"李瑤拽了拽湯凜的衣袖,嘴角沾著血卻笑得發亮,"他們的命源在呼吸。"
湯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他看見那個老修士渾濁的眼睛突然有了焦距,看見少女的指尖開始泛出血色——這是命源穩定的征兆。
他忽然鬆開李瑤的手腕,反手扯下腰間另一塊玉牌。
那是湯家祖傳的命契玉,刻著他們兩人的生辰八字:"我引命契波動入織網。"他將玉牌按在命織草的根須上,玉牌立刻發出嗡鳴,"這樣能擴大覆蓋範圍。"
李瑤能感覺到,命織草的根須突然變得更堅韌了。
原本隻能安撫百丈內的命源,現在竟開始往城牆外延伸。
她閉目感知命印,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瞳孔驟縮——她的命律符號不再是從前那團亂麻,而是凝成了一枚流轉著銀河的菱形印記,像顆小太陽般懸在識海中央。
"這是...新律核心?"她脫口而出。
"赤玄說過,舊命律是天道用鎖鏈捆人。"湯凜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帶著幾分啞,"你打破了鎖鏈,自然要當新的錨點。"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發頂的青光,"但光靠命織草不夠,得把命返花也融進去。"
李瑤猛地睜眼。
她想起前日在藥廬裡,赤玄小心翼翼捧出的那株半透明小花——命返花,能引命源歸位的聖藥。
原來他早就算到了這一步?
"你瘋了?"她轉身揪住湯凜的衣襟,"命返花是至純之物,和命織草的命律經緯屬性相衝!"
"所以才要你這個命織者當調和劑。"湯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感知不到嗎?
天空的裂痕在變淺,可城門外的命源暴動還在加劇。"他低頭吻了吻她沾血的唇角,"再拖下去,新秩序還沒成型,舊亂流就要把整個修仙界撕成碎片。"
李瑤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胸口。
她能聽見遠處傳來修士的驚呼,能感覺到腳下的青石板在微微震動——那是命律紊亂引發的地脈動蕩。
她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摸出那株用冰蠶錦包裹的命返花。
花莖剛觸到命織草的根須,兩種靈植便同時發出尖鳴,根須與花瓣像活物般糾纏撕咬。
"以我為引!"李瑤咬破舌尖,血珠濺在兩株靈植交纏處。
蘭印的青光突然暴漲,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光繭裡。
她能感覺到魂魄被分成了千絲萬縷,每一根都纏著命織草的經緯,牽著命返花的花蕊,像在織一張看不見的網。
湯凜的手懸在光繭外,掌心的半塊玉幾乎要燒穿他的皮肉。
他看見李瑤的發絲正在逐漸透明,看見她的身影在光繭裡變得越來越淡。
他握緊另半塊玉,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喉間滾著那句"撐不住就捏碎它",卻終究沒說出口——他知道,她不會選。
就在李瑤將最後一縷魂魄纏上命返花時,天空的裂痕突然滲出更多星光。
那些星光落在命織草的新葉上,又順著根須鑽進每一個修士的命源裡。
老修士站了起來,少女推開了閣樓的窗,連最東邊被命傀控製的守衛,眼中的渾濁都開始消退。
"成了..."李瑤低喃。
她剛要收功,腳底的青石板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小心!"湯凜的驚呼混著瓦片墜落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