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的後槽牙幾乎要咬碎。
那道從命印裡竄出的紫線像燒紅的鐵絲,正一寸寸絞著她的神魂。
她能清晰感覺到識海深處有團幽光在拉扯——那是洛央的命印,要把她這具被"錯誤"塞進命隕台的魂體,徹底拽回千年前身亡時的軌跡裡。
"痛......"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湯凜手腕,指節因用力泛白,額角的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冰麵上,"哢嚓"一聲凍成細小的冰珠。
可更疼的是魂,像是有人握著鈍刀,在她最鮮活的記憶裡亂劃——被前男友推下懸崖時的風,湯凜背著她穿過雪林時後頸的溫度,祠堂裡主母牌位前那柱她偷偷續上的殘香,全在這疼痛裡翻湧,燙得她眼眶發酸。
"彆鬆勁。"湯凜的手掌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交握的指縫滲進來。
他另一隻手快速結了個法印,腰間玉墜突然泛起暖金光澤,命契碎片順著金線鑽進李瑤腕間命紋,像給裂開的瓷器打了道金繕。
李瑤恍惚看見他眼底翻湧的暗色,卻被他壓得極深,隻餘下最清冽的冰:"你記不記得,上個月你在藥廬說要養株會開花的命織草?"
她愣了一瞬。
那時她蹲在靈植房,把命織草的須根一根根理順,絮絮說著要讓這株總垂頭的草開出蓮花。
湯凜當時靠在門框上笑,說"靈植開花要三百年",可現在他指尖沾著的,是方才貼在她衣襟下的符籙——命織草的精華混著他的血,正順著衣料滲進她心口,像團小火苗,在紫線絞過的地方滋滋作響。
"你的命,不是誰的殘念。"湯凜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敲在青銅上,每字每句都震得李瑤耳膜發顫。
他的拇指摩挲她腕間命紋,那裡的隱蓮紋路正隨著命織草精華的注入,從淺綠一點點燒成金紅,"你為活下來吃的苦,為站穩腳跟熬的夜,都是刻在魂裡的碑。"
李瑤突然喘不上氣。
不是因為痛,是因為那些被她藏在最深處的東西——被背叛時的屈辱,在湯家看儘眼色時的隱忍,每次被洛央殘念壓得幾乎窒息卻還要笑著給婆婆敬茶的日子——突然全湧上來,燙得她喉嚨發緊。
她望著湯凜緊抿的唇,望著他眼底那簇比命織草更烈的火,突然想起他說過"湯家主母的命契,是要同生共死的誓"。
原來他早把誓言種進玉墜,等的就是今天。
"你不該存在。"
洛央的聲音像塊冰,突然砸進這團灼熱裡。
李瑤抬頭。
那個與她生得極像的女子正站在祭壇中央,紫眸裡翻湧著不屬於人間的冷。
她的裙裾沒有沾到半分冰屑,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千年冰原,而是她曾經的仙宮玉階。
當她抬手指向李瑤時,命隕台四周的石柱突然爆發出幽藍光芒,古老咒文順著冰麵爬過來,像無數條蛇,要把李瑤的腳踝、手腕、脖頸都捆進這方壓縮的空間裡。
"你是我渡劫時散的一縷念。"洛央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李瑤就覺得胸腔被壓得更緊,"我本該在坐化前收了這縷殘念,卻不想它沾了人間煙火,長成了歪枝。"她的指尖點在李瑤眉心,紫線突然暴長三寸,"現在,該歸位了。"
李瑤的神魂發出刺啦聲響,像是要被這股力量直接扯碎。
她看見湯凜的劍已經出鞘,劍身凝著霜花,卻遲遲沒有刺向洛央——他在等,等那個被靈氣倒卷喚醒的東西,等命織草的精華徹底融入她的魂。
可此刻她的意識正被撕成碎片,眼前閃過無數重影:湯凜在她病中熬甜湯時攪動湯勺的手,洛央命印第一次侵入時她藏在袖中的淬毒銀針,祠堂牌位前那柱她偷偷續了七七四十九次的香。
"我偏要......"她的唇動了動,聲音細若蚊蠅。
湯凜突然扣住她後頸,將她的額頭抵在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聲震得她耳膜發疼,一下,兩下,比任何法訣都有力:"你要活,要站在最高處,讓所有踩過你的人抬頭看。"
這句話像根針,猛地紮進她混沌的識海。
李瑤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她被背叛時發的誓,是她在最絕望時刻在骨頭上的光。
此刻那光突然暴漲,將絞著她神魂的紫線灼出個小洞。
她嘗到了血味,不是舌尖咬破的,是神魂撕裂時滲的,腥甜得讓她發顫。
洛央的指尖頓住。
她望著李瑤眼底突然亮起的金紅,望著那抹本應脆弱的魂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紫眸裡終於浮出一絲裂痕。
而在她看不見的冰麵下,被靈氣倒卷喚醒的東西正撞開最後一層封印,悶雷般的轟鳴順著冰層往上竄,震得整座命隕台都在搖晃。
李瑤的意識突然清明了一瞬。
她望著洛央微顫的指尖,望著湯凜握劍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方才命織草燃燒時,草葉上的隱蓮紋路——那是她偷偷用靈液養出來的,每片葉子都刻著"我命由我"四個字。
血腥氣在嘴裡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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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洛央逐漸慌亂的眼神,突然明白湯凜貼在她衣襟下的不隻是命織草精華,還有他藏了三個月的、湯家曆代主母用來破局的血契。
而冰層下的轟鳴,是她用命紋引動的、被洛央封印千年的命隕台核心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