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睫毛顫了三顫才徹底睜開眼。
密室裡跳動的燭火在她視網膜上投下模糊光斑,最先清晰的是鼻尖縈繞的氣息——玄冰的冷冽裹著甜糕的暖香,混著淡淡血腥氣,是湯凜道袍上特有的味道。
她後頸被一隻涼玉般的手托著,指腹在她後頸的命門穴上輕輕按壓,一下又一下,像在給受驚的小獸順毛。
"醒了?"湯凜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沙啞,冰藍色瞳孔裡的霜花早融成春水,"可還疼?"
李瑤想搖頭,卻被額間突然竄起的熱意燙得倒抽冷氣。
她抬手去摸,幽藍光芒順著指縫漏出來,在兩人交握的手間拉出一道轉瞬即逝的命紋。
那光像活物般往湯凜腕間鑽,正與他腕上那道命契碎片的紋路相觸,竟發出清越的鳴響。
"命印..."她盯著自己腕間新浮現的藍綠紋路,喉間發緊,"它好像...要醒了。"
湯凜的拇指立刻覆上她腕間紋路,涼絲絲的溫度壓著發燙的皮膚。
他另一隻手攥著她染血的衣袖,指節因用力泛白:"幻境裡的鎖鏈碎了,命律裂痕的反噬比我預想的更凶。"他低頭時,額前碎發掃過她鼻尖,"方才你在幻境裡渾身發抖,像被什麼東西啃噬神魂。"
李瑤這才注意到他唇角的血痕——是方才她在幻境中無意識咬的?
她指尖輕輕碰了碰那血漬,湯凜突然低頭含住她指尖,用舌尖卷走指腹的薄汗,冰山下藏著甜糕的狡黠:"現在知道心疼了?"
可下一秒他便收斂笑意,冰瞳裡浮起霜色。
他鬆開她的手,指尖快速結出六重寒印,寒霜劍嗡鳴出鞘,劍身流轉的冷光在密室四壁劃出銀色紋路。"神魂護陣。"他將劍插在兩人中間的青石板上,"能擋三重神魂衝擊。"
李瑤看著他發間垂落的冰棱墜子微微晃動,突然抓住他欲收回去的手腕:"阿凜,我在幻境裡..."她喉結動了動,命印的熱度順著血脈往識海鑽,"看到了命律的真相。
不是天定,是人為。
有人在背後操控。"
湯凜的動作頓住。
他轉身時,冰棱墜子撞出細碎的響,眼底翻湧的暗色像要吞了燭火:"誰?"
"不知道。"李瑤從袖中取出命織草——這株被她用靈植親和力馴服的仙草此刻蔫頭耷腦,草葉蜷成一團,"但陸昭的意誌殘片還在根係裡。"她指尖撫過草莖,淡青色靈力滲進去,"我需要再引一次。"
"不行。"湯凜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你神魂才剛穩住。
淨魂露還沒喝。"他另一隻手從懷中摸出玉瓶,瓶身凝著白霜,"這是我從極北寒淵冰蠶那裡求來的,能溫養神魂。"
李瑤望著他發紅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抽回手,卻不是去接玉瓶,而是將命織草按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你看這命織草。"草葉在靈力滋養下緩緩展開,"它本是命律的鎖,現在卻成了鑰匙。
若不順著這根係摸上去,我們永遠擺脫不了反噬。"
湯凜的喉結滾動兩下。
他突然傾身,額頭抵住她額頭,冰棱墜子貼著她耳尖:"我答應過要護你周全。"他聲音悶在兩人之間,"若你出事..."
"不會的。"李瑤伸手環住他腰,感受著他道袍下緊繃的肌肉,"你布置的護陣,加上淨魂露,足夠撐住。"她仰頭吻了吻他唇角的血痕,"再說了——"她指尖點了點自己額間發燙的命印,"它現在和你的命契連在一起,要反噬也是一起反噬。"
湯凜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冰瞳裡隻剩無奈。
他將玉瓶塞進她手裡:"先喝。"
李瑤仰頭飲儘淨魂露,清甜的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淌,像有隻溫軟的手在揉她發漲的識海。
她將空瓶還給湯凜,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撓,便轉身盤腿坐下,將命織草放在膝頭。
靈力如溪水般注入草莖。
命織草的葉子先是顫抖,接著泛起幽藍微光,根須在青石板上鑽出細密的小孔,像在尋找什麼。
李瑤額間命印突然大亮,幽藍光幕將兩人籠罩,湯凜的手立刻按在她後心,玄冰靈力順著命門穴湧進去,替她穩住翻湧的神魂。
"來了。"李瑤輕聲說。
草葉間浮起一道虛影。
不是之前幻境裡空洞的陸昭,而是穿著青衫的青年,眉峰緊擰,眼底燃著怒火,袖口還沾著未乾的血漬。
他的手指虛虛指著李瑤額間的命印,嘴唇開合:"他們...用命律..."
虛影突然劇烈晃動,像被什麼力量撕扯。
李瑤能感覺到識海裡傳來刺痛,命織草的根須突然繃直,在石板上劃出深痕。
湯凜的掌心溫度陡然升高,冰靈力化作暖流淌遍她全身,替她擋住那股撕扯力。
陸昭的虛影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像鏽了的劍:"他們稱自己為..."
話未說完,虛影便如泡沫般碎裂。
命織草的葉子"啪"地合攏,草莖上滲出暗紅汁液,像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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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額間的命印也暗了下去,隻剩一點幽藍微光,卻比之前更燙了。
湯凜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密室裡鋪著狐裘的軟榻上。
他伸手按住她額間命印,冰靈力緩緩滲透進去:"先歇著。"他低頭時,碎發掃過她睫毛,"不管背後是誰..."他冰瞳裡寒光乍現,"我陪你撕了這命律。"
李瑤望著他緊抿的唇角,突然抓住他手腕,將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阿凜,你聽。"
兩人的心跳聲重疊著,混著命印若有若無的嗡鳴,像在應和某種即將破土的宿命。
山門外的風突然灌進來,吹滅了幾盞燭火,黑暗中,李瑤看見湯凜腕間的命契碎片泛起幽藍,與她腕間的紋路交相輝映——那光裡,似乎還藏著陸昭沒說完的半句話。
密室裡的燭火忽明忽暗,李瑤盯著命織草上重新凝聚的虛影,喉間泛起腥甜——方才陸昭的話被撕扯中斷時,她識海像被利刃劃開了道口子。
可這一次,虛影的輪廓竟比之前清晰三分,陸昭青衫上的血漬甚至能看出是劍傷,他的唇瓣開合間,沙啞的聲音穿透了幻境與現實的隔閡:"他們稱自己為"命尊",是一群掌控命碑千年之久的隱秘修士。"
李瑤的指尖在軟榻上攥出月牙印。
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洛央的往生堂裡,那麵泛著幽光的命碑突然裂開細紋,洛央當時抱著碑座痛哭,說"命律要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