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望著命織草莖上緩緩凝聚的暗紅符文,指尖在草葉邊緣輕輕一觸。
靈植特有的清苦氣息順著指腹竄入鼻腔,她後頸的汗毛卻根根豎起——這符文的紋路與她在幻境中見過的命律鎖鏈竟有七分相似,像根細針猛地紮進記憶裡。
"得用玄冰靈力封三層。"她聲音發緊,另一隻手不自覺攥住湯凜的衣袖。
男人腕間的命契碎片貼著她手背發燙,像團燒不儘的火,"上次在落星淵,你用玄冰鎖魂陣困住過命使的分身......"
"知道。"湯凜低頭時,碎發掃過她眉峰,帶著點雪末未化的涼意。
他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狐裘早不知何時滑落在地,玄色衣擺掃過青石板,"主屋密室的冰髓池最穩妥。"
密室門在身後吱呀閉合的瞬間,李瑤看見湯凜喉結動了動。
他將她輕輕放在冰髓池邊的青玉案上,掌心按在命織草根部,玄冰靈力如活物般順著草莖遊走。
暗紅符文遇冷驟縮,最後"嗤"地一聲沒入草芯,命織草的葉子立刻蜷成個翠色小團,像隻受了驚的縮頭鳥。
"暫時鎮住了。"湯凜直起腰,冰瞳裡還凝著未散的寒霧。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鬢發,指腹擦過她耳尖時頓了頓——那裡還泛著幻境裡被鎖鏈灼傷的淡紅,"三日後我再用玄冰髓溫養它,你......"
"先彆急著說養傷的話。"李瑤突然抓住他欲收未收的手,指甲輕輕掐進他掌心。
她望著冰髓池裡晃動的兩人倒影,想起玄冥殿大長老前日在演武場的反常——那老頭向來視湯家為死敵,卻在命使遞來玉牌時立刻跪了下去,"你說,玄冥殿為何那麼聽命使的?"
湯凜的手指在她手心裡反扣住。
他轉身從袖中取出半卷染血的密信,展開時紙頁發出脆響,"我在命使心口找到的。"泛黃的紙頁上有半行朱砂字:"司命堂令,著玄冥殿......"後麵的字跡被利器劃爛了,隻餘半枚褪色的印章,像是隻銜著鎖鏈的玄鳥,"傳說司命堂專司命律,連上古修士都要尊稱一聲"掌命人"。"
李瑤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想起宗門典籍裡那句"天命不可違",想起自己被退婚那日,原未婚夫說"是算師批的八字不合"——原來所有"不可違"的天命,都出自這個藏在陰雲裡的司命堂?
"所以命使是棋子,司命堂才是執棋人。"她指尖抵著唇,目光落在密信的玄鳥印上,"若命尊是司命堂的人......"
"他們的根必須紮在極北寒域。"湯凜突然接口。
他低頭時,發間的冰棱墜子晃出冷光,"我曾在湯家古籍裡見過,極北寒域有座"命垣",是上古命修溝通天地規則的祭壇。"
李瑤的眼睛亮了。
她掀開狐裘就要下地,卻被湯凜穩穩按回青玉案:"藏書閣的典籍在三樓最裡間,我讓人搬過來。"
"不,我要親自翻。"她拽住他的衣襟,指尖透過布料觸到他心口的溫度,"有些線索,隻有親手摸到紙頁才能發現。"
湯凜凝視她發亮的眼睛片刻,突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冰髓池的寒氣裹著他身上的鬆香湧來,李瑤聽見他胸腔裡傳來低笑:"夫人這是要把湯家藏書閣拆了?"
藏書閣的檀香混著舊紙的黴味撲麵而來時,李瑤鼻尖微癢。
湯凜將她放在鋪著狐毯的軟榻上,轉身要去喊侍從,卻被她拉住袖口:"彆讓人跟著。"她指腹摩挲著榻邊的雕花,"司命堂能操控命律,耳目說不定就在湯家。"
湯凜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碎發,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我守著門。"
李瑤望著他轉身的背影,玄色衣擺掃過滿地月光。
她指尖拂過最近的書架,木質紋路裡還留著百年前刻書人的指痕。
第一本《上古隱宗誌》翻到第三頁,她就找到了"司命堂"三個字——"隱於命垣,掌天地氣數,非大厄不出"。
"命垣......極北寒域......"她喃喃著抽出第二本《寒域異聞錄》,泛黃的紙頁間飄落片冰藍羽毛,"這裡說極北有座冰淵,淵底有"鎖命碑"......"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
李瑤猛地抬頭,正撞進湯凜探進來的目光。
他倚在門框上,拇指抵著唇,另一隻手在身側輕輕比劃——是湯家暗衛的"安全"手勢。
李瑤鬆了口氣,低頭時卻發現羽毛上有極淡的血痕。
她正欲細瞧,忽然聽見廊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湯凜的身影已擋在門前,聲音像浸了冰的玉:"誰?"
"回公子,老夫人房裡的綠竹送參湯來。"女聲帶著顫音。
李瑤望著湯凜繃緊的肩背,突然將羽毛和兩本古籍塞進袖中。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搖頭。
湯凜側過身,綠竹捧著紅漆托盤進來時,隻看見李瑤倚在軟榻上喝茶,發間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有勞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