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著李瑤的腳步漫進命塔第一層時,她後頸的汗毛先豎了起來。
那不是危險的刺痛,而是某種更古老的震顫——像靈植感知到天地初開時的混沌氣,又像久眠的獸被輕撓了耳尖。
"慢。"湯凜的手掌覆上她後腰,玄色衣袖掃過她手背。
他的體溫隔著兩層布料滲進來,混著劍鞘裡桂花糖的甜,比命塔內的金光更真實。
李瑤順著他的力道頓住腳,這才看清滿室景象:玉質棋盤懸浮如星,每枚棋子表麵流轉著活人般的光,映出的麵孔有白發老者撫須長歎,有劍修提劍欲斬卻凝固在半空,最靠近門邊的那枚棋子裡,梳雙髻的小姑娘正歪頭看她——眉眼與鏡中自己重合的刹那,李瑤喉間發緊。
"曆代執棋者。"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
指尖不受控地抬起,想去觸碰最近的棋盤。
湯凜的手指卻先一步扣住她腕骨,涼得像剛從冰泉裡撈出來:"等。"他劍眉微蹙,玄色發帶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掀起半寸,"靈氣紊亂。"
李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那些懸浮的棋盤邊緣泛著細碎的銀芒,像被無數根看不見的線牽著。
她腕間命織草烙下的淡青印記突然發燙,像是回應什麼。"我要知道他們在困什麼。"她反握住湯凜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他睫毛輕顫,"困在自己的局裡,還是彆人的?"
湯凜的指節微微收緊,終究鬆開了。
李瑤的指尖剛觸到棋盤,玉質表麵便泛起漣漪。
一道半透明的虛影從棋中浮起——灰袍老者,眉間有道箭疤,正是典籍裡記載百年前隕落的南冥道人。
他的聲音像漏風的破鐘:"命運不可逆......我布下七十二局鎖妖陣,算儘天時地利,終究還是輸了。"虛影的手穿透李瑤的手腕,指向她掌心的淡青印記,"你也會輸的,執棋者從來都是......"
"住口。"湯凜的寒霜劍嗡鳴出鞘,劍身上的冰紋瞬間爬滿半麵棋盤。
南冥道人的虛影被凍成冰晶,簌簌落在李瑤腳邊。
她這才發現,剛才虛影說話時,湯凜的發梢竟沒動——按理說,命塔內的風該掀起他額前碎發的。"時間流速不對。"湯凜將劍插入地麵,靈力順著劍身蔓延,"這裡的一息,外頭可能才過一瞬。"他轉身時,玄色外袍帶起的風終於拂動李瑤鬢角,"這塔壓著時間,壓著這些虛影,也壓著......"
"被選中的人。"李瑤突然開口。
虛無之地裂縫裡的聲音在識海響起,混著湯凜說"我陪你"時的溫度:"你願意成為新的執棋者嗎?"她望著那些困在棋中的身影,終於明白為何玄霄聖女說"執棋者越多,這局才越有意思"——原來他們都是更高意誌的棋子,以為在布棋,實則在彆人的局裡打轉。
湯凜的拇指摩挲她掌心的淡青印記:"你在想什麼?"
"掙脫。"李瑤抬頭望向上方不知何時開啟的第二層塔門,門後傳來棋子碰撞的脆響,像命運在叩門,"他們困在彆人的局裡,我要困在自己的局裡。
但首先......"她指尖按上心口的傳訊符,那裡貼著湯凜用靈力封的桂花糖,"我要確認,這局裡有沒有能和我對弈的人。"
湯凜眼尾的紅痕因她的話更深了些,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金光染成淡金的發:"你落子,我破局。"
話音未落,最近的一枚棋子突然劇烈震顫。
李瑤和湯凜同時轉頭,隻見梳雙髻的小姑娘虛影從棋中探出半隻手,指尖幾乎要觸到李瑤腕間的淡青印記——那隻手的輪廓,與她自己的手重疊得一模一樣。
雙髻虛影的指尖即將觸到李瑤腕間淡青印記的刹那,整座玉質棋盤突然爆發出刺目金芒。
李瑤瞳孔驟縮,後頸那股古老震顫瞬間化作尖銳刺痛——那虛影的手腕在金光中暴漲三寸,竟從棋麵裡整條抽了出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杆鏽跡斑斑的長槍,槍尖裹挾著破風聲響直取她麵門!
"小心!"湯凜低喝聲幾乎與槍尖破空聲重疊。
他玄色衣擺獵獵翻卷,寒霜劍離鞘半寸便又壓下——李瑤已旋身側移兩步,後腰抵上他胸口。
她耳尖擦過槍尖帶起的冷風,喉間泛起腥甜,卻在落地瞬間反手拽住湯凜垂落的袖角:"退到棋陣邊緣!"
這不是慌亂的應激反應。
李瑤盯著那杆長槍上凝結的灰霧——與方才南冥道人的虛影不同,這幻影周身纏著若有似無的金線,像被人扯著提線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