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瑤再次睜眼時,喉間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絮。
她先是意識到自己在"漂浮"——沒有腳踏實地的觸感,沒有風拂過發梢的涼意,連呼吸都像是在吞飲空氣裡的虛浮。
純白填滿所有視野,上下左右全被揉碎的雲絮裹住,連影子都淡得像要融化在這混沌裡。
"靈力......"她下意識運轉靈脈,卻驚覺識海深處的金丹像浸在溫水裡的冰珠,原本凝練的靈氣竟順著脈絡絲絲縷縷往外滲。
指尖掐了個引火訣,預想中的赤紅火苗隻閃了半瞬,便如被無形的手捏碎,連火星都沒留下。
心跳陡然加快。
李瑤想起命律碑炸裂前那道幽藍光芒,想起湯凜碎裂的冰牆和他額角的血——他現在怎樣了?
床頭那罐冰魄玉髓蜜餞,是否還好好擱在檀木櫃上?
正慌亂間,識海突然泛起漣漪。
一縷極淡的青芒從靈脈深處浮起,像春草破凍土般輕輕撓了撓她的意識。
是命織草!
她曾用靈植親和力馴服過的上古靈草,即便在命塔崩塌時也沒完全消散,竟留了絲殘識在此處。
"你......在指引我?"李瑤試著抬手指向那縷青芒,虛空中便有了方向感。
她深吸口氣,強壓下對未知的恐懼——要找到回去的路,要回到湯凜身邊,必須弄清楚這命運間隙裡藏著什麼。
前行的過程像在穿越層層疊疊的紗簾。
乳白霧氣時而濃得化不開,時而又稀薄如蟬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連時間都失去了重量。
李瑤數到第三百六十七次心跳時,霧氣突然翻湧著向兩側退去,一座由銀白絲線編織的高台躍入眼簾。
那是"原初之台"。
李瑤望著腳下流轉的命律絲線,終於明白為何此處連命律碑都未曾記載——這些絲線比她在命塔見過的任何命理都要古老,紋路裡凝著星子墜落的光,纏著仙魔大戰的血,甚至還裹著一絲混沌未開時的鴻蒙氣。
台上懸浮著一枚透明晶石。
說是透明,卻又像麵鏡子,內裡翻湧著萬千畫麵:有嬰孩攥著靈草咯咯笑,有劍修在雷劫中碎成星屑,有她自己在湯家祠堂被老夫人甩耳光時咬著唇不掉淚的模樣......
"那是整個修仙界的命運起點。"
聲音響起的瞬間,晶石突然震顫。
李瑤渾身一僵,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金屬摩擦般的刺耳裡裹著三分熟悉的尾音,像極了當年淩風在她耳邊說"瑤瑤,我定會娶你"時的語調。
她猛地抬頭,便看見虛空中浮現出一道身影。
輪廓從模糊到清晰不過瞬息,當那張臉完全顯形時,李瑤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劍眉星目,眼尾一顆朱砂痣,正是她曾視作命定之人的淩風!
"是你?"她的聲音發顫,不是因為驚喜,而是因為那雙眼。
淩風的眼睛本該是亮的,像淬了星火的寒潭,可此刻那雙眼卻泛著幽藍,像命律碑炸裂前蘇醒的光,"你不是......"
"死了?"虛影輕笑,聲音裡帶著不屬於人類的空蕩,"在你以為的"現實"裡,我是死了。
但在這裡,在命運的間隙裡......"他抬手,指尖掠過李瑤發頂,驚得她向後急退半步,卻撞進一團虛無,"所有被規則抹去的存在,都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李瑤望著他指尖纏繞的命律絲線,突然想起湯凜曾說過,當年淩風的命盤在她眼前碎裂時,有縷幽藍光芒鑽進了命律碑的裂縫。
原來那不是消散,是......
"你引我來這裡做什麼?"她壓下翻湧的情緒,強撐著後退兩步,後背卻抵上了原初之台的命律絲線。
那些絲線像是活物,順著她的衣擺攀爬,在她手腕上勒出淡紅印子。
虛影沒有回答,反而抬手按在透明晶石上。
晶石立刻爆發出刺目白光,李瑤不得不偏過頭,卻在餘光裡瞥見晶石深處有段被黑紗籠罩的命盤——那命盤的輪廓,和她的命盤一模一樣。
"你以為你掙脫了命運?"虛影的聲音陡然冷下來,幽藍瞳孔裡翻湧著不屬於人類的惡意,"可你從未真正了解它......"
話音未落,李瑤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命律絲線鑽進了她的識海。
那東西像團冰碴子,所過之處靈脈刺痛,連金丹都發出不安的嗡鳴。
她咬著唇去抓,卻隻觸到一手虛無,再抬頭時,虛影已消散在純白虛空裡,隻剩晶石還在震顫,將她的倒影割裂成無數碎片。
"湯凜......"她捂著識海後退,指尖摸到腕間那串湯凜送的冰魄玉髓串珠。
冰涼的觸感順著皮膚滲進心裡,她忽然想起他說過的話——"這串珠子能保你三魂七魄周全"。
此刻那珠子正泛著微弱的光,像黑暗裡的螢火,給了她最後一絲底氣。
純白虛空再次翻湧。
李瑤望著逐漸模糊的原初之台,望著晶石裡那團被黑紗籠罩的命盤,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在晶石裡看見的畫麵裡,有個穿玄色錦袍的身影始終站在她身側——眉眼冷峻,卻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把蜜餞罐子往她手邊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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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她對著虛空輕聲說,聲音被命律絲線卷著,不知飄向了哪個方向。
識海深處的刺痛突然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