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斬亂麻,既保全了皇室權力,又避免了父子相殘的悲劇。
這本該是由他來做出的抉擇。
卻也是他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來做的最殘忍的抉擇。
而白宸的每一步棋,分明都在為他鋪路。
刻意隱瞞實情,免去他抉擇的痛苦;強行從天辰皇室手中奪過處置權,替他擔下千古罵名。
這些連江子徹都能一眼看穿的用心,他又怎會參不透?
隻是正如白宸所預料的那般,這份體貼反而化作最鋒利的刃。
溫如玉所有無處安放的掙紮與愧疚,最終都化成了對白宸的怨懟。
卻也正因如此,他不必直麵那個更殘酷的抉擇。
作為琉璃殿少主,在忠孝之間作出的抉擇。
因為白宸早已替他,將所有的路都走絕了。
當少殿主的冠冕需要用至親的血來染就,白宸便搶先一步把荊棘冠扣在自己頭上。
他讓溫如玉的怨恨有了具體的靶心,卻把本該屬於少殿主的剜心之痛嚼碎了吞進肚裡。
殿外飛鳥掠過的啼鳴裡,溫如玉忽然聽見自己的心緒在冰玉床下裂開細縫,那縫隙裡滲出來的,不是月光,是白宸替他接下所有暗箭時,染透白衣的血色。
江子徹忽然低歎一聲,猛地上前。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扣住溫如玉清瘦的手腕,隔著衣料都能碾到嶙峋的骨感。
未及對方反應,已被他拽得踉蹌起身,素白廣袖在夜風中翻卷如驚起的雪浪,袖口暗繡的流雲紋被拉扯得變了形,倒像急流裡掙命的銀魚。
他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衫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
“你還磨蹭什麼?”
江子徹劍眉微挑,唇邊噙著一抹嗤笑,可那雙冰晶般的眸子深處,分明藏著幾分不忍,“你父親在白芨殿偏殿候著,茶都涼了三巡。”
殿外月色如洗,清輝漫過九曲回廊,將二人的身影糾纏著拓印在青玉階前。
溫如玉被拽得撞進江子徹月白深衣的冷光裡,廣袖掃過廊下懸著的琉璃燈,燈影在兩人交疊的剪影上碎成星子。
那交疊的暗影蜿蜒如命運糾葛的絲線,任誰都斬不斷、理還亂。
直到路過白宸身側,溫如玉突然掙開半寸,拽住江子徹的衣袖。
素白的手指在月白衣料上收緊,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他站定腳步,轉身直麵白宸,喉結滾過碎裂的月光。
月光為他清雋的輪廓鍍上一層銀輝,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對不起。”
三個字輕得像簷角將墜的霜,卻讓白宸垂在袖中的手指驟然攥緊。
夜風卷起他未束的發絲,有幾縷掠過蒼白的唇畔,仿佛連月光都在此刻凝滯。
白宸聞言,原本低垂的睫毛微微顫動,在俊雅的麵容上投下淺淡的陰影。
他緩緩抬眸,那雙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睛對上溫如玉的視線,竟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波瀾。
“去吧。”
白宸轉身望向遠處的宮燈,側臉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格外孤絕。
他的身影漸漸融入廊下的陰影裡,最後兩個字飄散在夜風中,帶著說不儘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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