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殘渣在掌心發涼,像一粒凝固的死灰。蕭雲璃坐在床沿,指腹碾了碾那點粉末,沒聲沒息地滑進袖袋。她閉眼,呼吸沉到丹田,一寸寸壓下肋骨間那股燒灼感——那是鳳鳴引強行鎮壓地脈時反噬的餘痛,此刻還纏在經絡裡,像鐵絲絞著血肉。
她知道不能立刻再入燼墟。子時剛過六刻,魂門未穩,強行開啟,輕則神誌渙散,重則意識撕裂。可她等不了。
指尖咬破,血珠懸在唇邊,她沒讓它落。心火自眉心降下,順著血脈遊走一圈,將那股灼痛裹住,緩緩推入足底。靈樞共鳴在體內成環,心跳與呼吸對齊,三息之後,她將血滴甩向地麵。
血沒落地,就被吸了進去。磚縫裂開一道細紋,火線蜿蜒而上,纏住她的腳踝。意識一沉,眼前黑焰翻湧,燼墟到了。
焦土無邊,殘甲遍地。十二具焦骨圍成一圈,空洞的眼窩齊齊轉向她。它們不動,卻透出敵意。她沒理會,從袖中取出藥渣,輕輕拋入中央裂口。心火自掌心湧出,繞著裂口盤旋,漸漸織成一個環形陣紋。
火勢剛起,三具焦骨突然動了。它們手臂抬起,腕部裂開,露出一圈圈陳年針孔,和守陵人後頸上的痕跡一模一樣。它們撲來,動作僵硬卻迅猛。她抬手,心火凝刃,刀光一閃,兩具斷臂落地,第三具被她一腳踹中胸骨,哢嚓一聲塌了半邊。
她盯著那圈針孔。不是巧合。這地方記得痛,也記得欺騙。
心火重聚,陣紋完成。十二口藥罐從虛空中浮現,通體漆黑,罐身刻著古醫紋,是曆代鳳凰血脈中專研藥理者留下的意誌殘影。它們不語,卻自動排列成星位,與她腳下陣紋呼應。
藥渣在火焰中翻滾,先是發黑,繼而冒煙,煙氣呈墨綠色,帶著腥臭。火勢漸猛,煙氣被壓回殘渣內部,開始膨脹。紫色火苗跳起時,藥渣突然扭曲,表麵浮出妖文符咒,像活蟲般蠕動,竟想順著火線反爬向她心脈。
她沒退。
老將嘶吼的聲音在腦子裡炸開:“你騙我!你從沒救過他們!”那聲音帶著血沫,帶著臨死前的不甘,像一把鑿子,狠狠鑿進她的心火。
她低喝:“焚邪。”
心火轟然暴漲,紫焰炸開金紋,如蓮花綻放。藥渣在烈焰中蜷縮、焦化,最終凝成一枚黑點,緩緩浮起。金紋火舌一卷,黑點裂開,三字浮現——噬魂散。
她盯著那三個字,沒動。
藥罐震動,其中一口突然傾倒,流出半盞暗紅液體,映出一段幻象:陸崇陽站在北疆雪原上,對麵是披獸皮的妖族首領。兩人交換玉簡,妖首打開一看,上麵正是“噬魂散”三字。陸崇陽抬手,袖中滑出一盒藥丸,遞過去時,唇形開合,說得清楚:“每月初七,送入皇陵,八年為限。”
幻象消散,藥罐歸位。
她剛要收火,眼角忽覺異動。燼墟邊緣,一道黑影貼地疾退,手裡攥著一團還在發光的火屑——那是她煉藥時散落的記憶碎片。
心火離體,如箭射出。
黑影驚覺,轉身欲逃,但遲了。心火追上,纏住其左臂,瞬間焚燒。黑影慘叫,聲音尖利,不似人聲。它甩臂掙脫,留下半截燒焦的袖袍,跌進裂隙深處。
她走過去,撿起袖袍殘片。裡麵掉出一塊玉簡碎片,邊緣被燒得卷曲,但字跡清晰:“明日子時,朝堂發難。”
她冷笑,將碎片收進袖中。
心火開始回流,剛入眉心,眼前景象突變。一尊虛影立於焦土中央,高冠廣袖,周身纏繞著與她同源卻更為古老的火焰。那是初代鳳主的殘念,從不輕易現身。
它看著她,許久,緩緩點頭。
不是嘉獎,也不是認可。更像是……確認。確認她走的這條路,雖由仇恨點燃,卻未偏離本心。
火歸丹田,她睜眼。
寢宮燭火跳了一下,映得她指尖微顫。掌心攤開,藥渣灰燼自動聚攏,凝成一枚黑丸,表麵光滑如釉,內裡卻有細絲狀紋路,像被燒死的血管。她取來玉匣,將黑丸封入,放進枕下。
窗外更鼓敲過三響。
她起身,走到案前,鋪開一張空白玉版。指尖蘸水,在上麵寫下三個字:焚邪真意。水痕未乾,字跡竟微微發燙,像是被什麼力量烙進了玉中。
她盯著那三個字,忽然抬手,將玉版翻轉扣下。再掀開時,背麵已多出一行小字,非她所寫,筆跡蒼老:
“火可焚邪,亦可焚心。持之者,當自問:燒儘他人時,可敢燒己?”
她沒再看,將玉版推到一旁。
床榻邊銅盆裡,殘留著入夢前燒過的安神香灰。她伸手撥了撥,灰燼散開,露出底下壓著的一小片布角——是那黑影留下的袖袍殘片。她捏起,指尖一搓,布料化為飛灰,唯有一點黑燼粘在指腹,洗不掉,像嵌進了皮肉。
她盯著那點黑燼,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那枚焦黑銅印。印背“城南守備”四字依舊清晰。她將銅印按在掌心,心火輕觸。
印底紋路微微發亮,與黑燼之間,竟有極細的火絲相連。
她眯眼。
城南守備營,從未上報過與陸府往來。可這印記殘留的氣息,分明與黑燼同源。不是直接關聯,而是通過某種中間物傳遞——比如,藥。
她放下銅印,走到窗邊。夜風穿隙而入,吹得燭火斜晃。她伸手,將窗扇合緊,動作停在半途。
窗外屋簷下,一根鐵釘斜插在瓦縫間,釘頭掛著半截褪色紅繩。她記得,昨日清晨,衛無咎來報守陵人異狀時,袖口曾擦過這根釘子。當時沒在意,以為是風吹所致。
現在,紅繩斷口整齊,像是被什麼利器瞬間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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