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透進金殿,銅盆裡香灰的餘溫還未散儘。蕭雲璃指尖輕拂過灰麵,那點黑燼微微一顫,像是被無形的風吹動,隨即沉入灰底,再無動靜。
她收回手,袖口垂落,遮住掌心殘留的灼痕。昨夜燼墟所見,已刻進骨血——陸崇陽在雪原交藥的畫麵、玉簡碎片上的字跡、城南守備營銅印與黑燼之間的火絲牽連,全都對上了。證據鏈閉合,隻差一步。
朝鐘響起,百官入殿。
陸崇陽立於前列,鶴袍玉帶,神情如古井無波。他身後三百家臣列隊而立,手中捧著玉版奏書,神情肅然。一名禮部老臣出列,聲如洪鐘:“臣啟女帝,近日宮中妖火頻現,守陵人暴起傷人,皆因陛下私煉邪藥所致。今有密令手書為證,懇請徹查鳳儀殿,以正朝綱!”
內侍捧盤上前,盤中放著一封黃絹文書,墨跡清晰,落款處赫然是“蕭雲璃”三字,印鑒完整。
群臣嘩然。
蕭雲璃坐在龍椅上,沒動。她看著那封“密令”,唇角微揚,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
“就這些?”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壓下了所有議論。
陸崇陽緩步上前,躬身道:“陛下若無私心,何懼一查?此乃三百家臣聯名上奏,非臣一人之意。若陛下執意隱瞞,恐失天下人心。”
她緩緩起身,玄金鳳袍在晨光中泛起暗紅紋路,冠上赤羽琉璃輕晃。
“你想要人心?”她走下台階,步履平穩,“那我就讓你看看,人心藏在何處。”
她抬手,指尖燃起一縷火光,細若遊絲,無人察覺。心火離體,悄然沒入殿中蟠龍柱底。火線順紋而上,無聲蔓延。
刹那間,整根龍柱爆發出熾烈光影。
火蛇炸開,幻象浮現——北疆雪原,風卷殘雲,陸崇陽站在祭壇前,手中玉簡與妖族首領交換。他袖中滑出一盒藥丸,遞出時唇形清晰:“每月初七,送入皇陵,八年為限。”畫麵一轉,是他親手將一團幽綠火焰注入祭台地脈,火光映出他眼底的冷意。
滿殿死寂。
那不是偽造,不是幻術。每一幀都帶著燼墟記憶的烙印,真實得令人窒息。
陸崇陽臉色驟變,袖中手指猛地一扣。
衛無咎站在殿角,雷符早已凝在掌心。他盯著陸崇陽袖口的細微動作,三刻前就已察覺異常。此刻見其袖口微鼓,指節繃緊,立刻擲出雷符。
雷火劃空,如電劈落。
“叮——”
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在半空熔斷,鐵珠落地,發出清脆一響。
蕭雲璃看都沒看那針,隻望著百官:“首輔的忠心,連暗器都替他說了實話。”
她話音未落,心火再催。龍柱上的幻象驟然切換——陸府密室,燭火搖曳,陸崇陽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份玉簡,低聲念道:“明日子時,朝堂發難,偽證既出,女帝必辯。若她動用妖火,便是坐實罪名。”
一字不差。
群臣臉色發白,有人腿軟跪地。
陸崇陽踉蹌後退,強撐鎮定:“幻象可造,人心難測!陛下以妖火惑眾,豈能服天下?”
“妖火?”蕭雲璃冷笑,緩步走向那封偽證文書,“你認得什麼是妖火?”
她伸手撫過黃絹,指尖微燙。破妄之眼開啟,紙麵瞬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扭曲墨跡——那是千麵蠱的隱形符文,唯有心火可顯。原本空白的邊角,此刻爬滿妖文,寫著“蠱引成形,偽令即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