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柱熄滅後的沙原歸於死寂,地脈的震顫卻還在她掌心殘留。蕭雲璃踏進寢宮時,靴底還沾著琉璃化的沙粒,每一步都在金磚上留下細微的刮痕。殿內燭火未熄,映得帷帳微微晃動,像是有人剛從暗處退開。
她沒點燈,也沒喚侍女。
指尖一縷心火悄然浮起,在身側劃出半弧。破妄之眼未啟,但她能感覺到——殿角屏風後,有呼吸壓得極低,節奏紊亂,左肩發力時帶著滯澀的痛意。
“出來。”她說。
屏風後的人影沒動。
她抬手,心火順著指尖遊走,在空中凝成一道細線,直指那人藏身之處。那不是攻擊,是試探。燼墟的記憶告訴她,真正的殺機從不藏在呼吸裡,而藏在血流的速度中。
腳步聲終於響起。
赫連青從暗處走出,紅裘半褪,銀刀未出鞘,左手扶著肩頭,指縫間滲出的血已凝成黑痂。她站定在三步之外,目光不躲不避,卻刻意偏開蕭雲璃的視線。
“你該在東荒。”蕭雲璃說。
“東荒快沒了。”赫連青聲音啞著,像是沙礫磨過喉嚨,“地脈裂了,妖火從地下燒上來,族人活不過七日。我要你撤兵北疆,調禁軍南下護我族地。”
蕭雲璃沒答。
她閉眼,體內殘存的血鳳令共鳴尚未散儘,心火仍在經脈中遊走。她借著這股未退的靈覺,瞬啟“目穿千障”。眼前景象驟變——赫連青的皮肉如霧褪去,左肩傷口赫然浮現:深可見骨,邊緣泛黑,是三年前東荒戰場上,妖族骨箭穿體時留下的舊傷。此刻因強行催動狼族血脈,裂口再度崩開,血中混著微弱的魔氣。
記憶閃回。
那夜風雪如刀,她被困在斷崖,箭雨從四麵襲來。最後一支骨箭破空時,赫連青撲身擋在她身前,肩頭炸開血花。她記得自己跪在雪地裡,用手死死壓住那傷口,血順著指縫流進雪裡,燒出一個個小坑。
“你不說,我怎知這傷不是假的?”她睜開眼,聲音很輕。
赫連青瞳孔一縮。
“你在試探我?”
“我在看真相。”蕭雲璃緩步上前,心火收回掌中,不再凝刃,也不攻防。她伸手,指尖輕輕覆上赫連青肩傷。火未灼膚,卻引動對方血脈共鳴——赫連青耳尖那道細小銀紋驟然發燙,如活蛇般遊動起來,順著耳廓蔓延至頸側,顯出完整的狼族古紋。
“你瞞得住彆人,瞞不住它。”蕭雲璃低聲說,“它認得我血裡的火。”
赫連青呼吸一滯。
“三年前那一箭,若你晚半步,躺下的就是我。”蕭雲璃的手仍按在她肩上,掌心血紋微微發亮,“今日你來,不是為撤兵,是怕我忘了那夜。”
赫連青猛地後退半步,撞上屏風,震落一縷塵灰。
“我不需要你記得。”她咬牙,“我隻需要兵。東荒不是你施恩的地方,也不是你用來平衡北疆的籌碼。我要的是活路,不是回憶。”
“那你為何不帶族老同來?”蕭雲璃盯著她,“為何不走正門?為何用月狼鏡遮傷?你怕的不是我沒兵,是你一旦開口求援,我就不再是盟友,而是主子。”
赫連青沒說話。
她抬手摸了摸耳尖的紋路,那銀紋還在跳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她忽然冷笑:“狼族古訓——獨狼不死,群狼不降。我若以族運相托,等於背棄祖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