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鐘聲在宮牆外響起,蕭雲璃盤坐在寢宮軟榻上,指尖微顫。她閉眼,心火自掌心血紋緩緩升起,順著經脈遊走,如細流彙入深穀。赫連青離開時留下的那道銀紋餘溫早已散去,但那一掌按在心口的觸感卻像烙進了識海,成了她此刻唯一的錨。
風沙從燼墟深處卷來,裹著鐵鏽與焦骨的氣息。她知道這地方不會安靜,可今夜格外不同——第四縷心火懸在殘破祭台中央,不似前幾回那般溫順,而是如活物般扭曲跳動,仿佛被什麼力量強行釘在那裡。
她伸手。
心火驟然暴起,化作一道火鏈直撲她眉心。幻象炸開:無數魂影被鎖鏈貫穿,懸於半空,口不能言,眼眶空洞,唯有喉間發出斷續哀鳴:“莫引魂火……那是祭爐……燃儘者,非敵,乃祭品……”
她沒退。
焚邪真意自丹田翻湧而上,與心火對衝。劇痛如刀割腦髓,但她咬住牙關,將意誌壓成一線,直刺火心。她不是來取火的,是來奪命的。每一縷心火背後都埋著一樁舊事,一具屍骨,一段被掩埋的真相。她不信什麼祭爐,隻信自己燒出來的路。
火鏈崩斷。
心火墜入她掌心,血紋裂開一道細縫,一縷幽藍火焰自指尖滲出,如霧如絲,不灼人,卻讓四周風沙瞬間凝滯。她睜開眼,燼墟的天穹裂了一道口子,隱約有琴音掠過,又迅速沉寂。
魂火控,成。
她醒在榻上,額角冷汗未乾,指間還殘留著那縷藍焰的微光。窗外天未亮,宮道寂靜,唯有更漏滴答,像是在數她心跳。她沒動,先將魂火收回識海,壓進血紋深處。這火不能久現,耗的是本源,傷的是神魂。
她起身,走向內室角落。
那裡放著一具傀儡殘骸——白無瑕戰死時所控之物,鐵軀斷裂,關節處滲出黑油般的魔氣。衛無咎曾說此物已死,但她不信。昨夜赫連青走後,她用破妄之眼掃過一遍,發現傀儡胸口有極細微的脈動,像一顆被封住的心臟仍在跳。
她蹲下,指尖燃起魂火,輕輕觸向傀儡胸甲。
魂火剛滲入鐵殼,傀儡眼窩猛然亮起紅光,整具軀體劇烈一震,右臂關節“哢”地彈起,五指成爪,直抓她麵門。她側頭避過,左手迅速劃破指尖,一滴血落入魂火之中。
血引生效。
魂火驟然轉濃,如根須般鑽入傀儡內部,順著魔氣脈絡層層滲透。鐵軀震顫加劇,關節發出刺耳摩擦聲,仿佛有東西在裡頭掙紮蘇醒。她不動,任魂火深入,哪怕識海傳來撕裂般的警告——“魂火外用,必損本源”。
她不在乎。
根須破開第三層魔氣屏障時,終於見到了裡頭的東西。
三十道殘魂,蜷縮在傀儡核心的空腔中,皆著散修服飾,衣袍殘破,麵容扭曲,口唇開合卻發不出聲。他們被鐵鏈穿胸而過,釘在一麵旋轉的符陣上,魂體不斷被抽離一絲,化作黑煙注入傀儡動力中樞。
“救……我們……被煉……魂……”
聲音直接撞進她識海,不是靠耳聽,而是靠血紋共鳴。她認得這些臉——西荒散修,三年前北疆動亂時失蹤的那一批。白千殺提過他們,說最後有人看見他們被傀儡群圍困,再無音訊。
原來不是死了,是被煉成了燃料。
她壓下翻湧的怒意,魂火繼續探向核心最深處。殘魂們察覺到她的存在,紛紛轉向她,眼中泛起微弱光亮,其中一人嘴唇顫抖,拚儘全力指向自己胸口位置。
她順著指引,魂火凝聚成針,刺入符陣底座。
一塊半截令牌嵌在機關縫隙中,被魔氣層層包裹,觸之即灼魂。她認得這種封印手法——燼墟記憶裡,初代鳳主曾用“心火同源”之法化解同類禁製。她立刻將魂火轉為溫養之勢,以自身血紋為引,緩緩包裹令牌,一點一點剝離魔氣。
傀儡軀體開始崩解,鐵皮剝落,黑油沸騰,整具殘骸發出尖銳鳴嘯,似要自爆。她不收手,反而加大魂火輸出。若這東西真要炸,她寧願讓它毀在自己手裡,也不能讓它再吞一個活人。
最後一層魔氣退散。
令牌顯露真容:半塊青玉,正麵刻一“賀”字,筆鋒淩厲,背麵紋路繁複,邊緣呈斷裂齒痕,明顯與另一塊曾合為一體。
她心頭一震。
這紋路……她見過。
衛無咎從衛家祖祠帶回的那塊殘玉,正是與此完全吻合。當時她以心火辨偽,在密信邊緣燒出“守陵人,不退寸土”六字,隨後將殘玉收於貼身暗袋,未曾示人。如今這塊令牌竟與之同源,且出自白無瑕所控傀儡,意味著什麼?
她沒往下想。
魂火耗損過劇,識海如被刀割,眼前發黑,指尖滲血不止。她強行收火,癱坐在地,掌心緊握令牌,指縫間血滴落在地,暈開一小片暗紅。
天光仍未亮。
她沒喚任何人,沒走一步,隻是將令牌貼於眉心,以心火烙印其紋路,閉目默記每一寸刻痕。這東西不能留證據,也不能毀。她得記住它,像記住燼墟裡那些戰死者的臉。
“賀……”
她剛吐出一個字,識海深處忽有波動。
不是警告,也不是幻象。
是一縷極細微的琴音,自燼墟最幽暗處傳來,短促一顫,隨即消失。那音色陌生又熟悉,像是某種召喚,又像是哀鳴。
她睜開眼,盯著手中令牌。
指腹摩挲過“賀”字最後一筆,發現收尾處有一道極細的劃痕——不是刻的,是後來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劃斷的。這人不想讓它完整,也不想讓它徹底消失。
她緩緩握緊。
窗外風止,宮牆寂靜,唯有她呼吸與心火同頻。
令牌貼在眉心,血從指縫滲出,滴落在她膝上,浸透衣料,卻未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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