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窗縫鑽進來,吹得案上紙頁輕響。蕭雲璃仍坐在原處,指尖搭在鳳玉邊緣,那股與賀九瑛玉佩共鳴的熱意尚未散儘,像一根細線纏在心口,拉得血脈微微發緊。
她閉了閉眼。
子時將至。
體內妖血蟄伏如沉炭,而心火在丹田深處跳動,比以往更躁烈。賀九瑛的話還在耳邊:“你體內的妖血,不是毒,是鑰匙。”——這話她不信,也不全信。但她知道,若再不主動煉化心火,遲早會被這內外交攻的異力撕裂經脈。
她盤膝坐正,五指貼地,掌心舊傷裂痕微張。眉心赤紋緩緩浮現,如一道被點燃的印記。
燼墟,再臨。
焦土鋪展,殘旗倒插,風裡全是灰燼的氣味。這一次,她不再是被拉入幻境,而是主動踏進。腳底沙礫滾燙,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前方殘碑矗立,表麵裂痕比以往更深,符文扭曲如活蛇遊走,仿佛有東西正從碑內掙紮欲出。
她剛走近,四麵八方忽然湧起黑霧。
霧中伸出鎖鏈,粗如龍骨,泛著暗青色鏽跡,一端沒入地底,另一端直撲她四肢。她未躲,任由鎖鏈纏上手腕腳踝,冰冷鐵環勒進皮肉,傳來刺骨寒意。
這不是外敵。
是她自己。
鎖鏈浮現畫麵:她幼時在祭天台被權臣圍困,血染鳳袍;北疆之戰,魔刃穿掌,黑氣順經脈蔓延;昨夜賀九瑛琴音入識,鳳玉共鳴,記憶碎片割裂神魂……全是她恐懼的具象——怕血脈失控,怕真相太重,怕承不起那句“鎖中有劫,亦有光”。
鎖鏈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壓跪下去。
她咬牙,掌心舊傷再度裂開,血滴落地,竟未被焦土吸收,反而騰起一縷赤焰,順著鎖鏈燒了上去。
她忽然明白。
壓製妖血,等於否認自身。而心火,本就生於烈焰焚身之時。
她不再運力掙脫,反而鬆開所有防禦,任那股妖血熱流從經脈深處浮起,與心火對撞。兩股力量在識海中轟然相擊,她如遭雷劈,渾身劇顫,卻死死站穩。
“我不壓你。”她低聲道,“我帶你一起燒。”
話音落,心火驟然暴漲,不再是被動燃燒,而是主動迎向妖血,如潮水卷向暗流。兩者並未融合,卻在碰撞中達成短暫平衡——就像火借風勢,反而燒得更旺。
鎖鏈開始鬆動。
她盤坐於殘碑正中,雙手結印,默念鳳族古咒:“鳳舞九天,心火歸位。”
第五縷心火終於響應召喚,從識海深處浮現,化作一道赤金流光,繞她周身三圈,最終沉入掌心。
刹那間,她“看”到了。
不是記憶,是能力的覺醒路徑——心火可凝,可塑,可化為刃。
她睜眼,燼墟依舊昏暗,但她掌心已多了一團跳動的火焰。她不控製它,隻感知它。火焰是她的怒,是她的決,是她不肯低頭的脊骨。
她意念一動,火焰順著指尖延展,不再散逸,而是收束、壓縮、成形。
一柄薄刃在她手中緩緩凝現,通體赤紅,邊緣透明如焰璃,無柄無護,隻有一線光弧懸於掌中。它不重,也不燙手,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鋒利。
心火凝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