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站在禦書房中央,掌心的血還在往下滴。一滴,兩滴,落在琴台邊緣,順著木紋滑到地麵。她沒擦,也沒包紮,隻是緩緩將手握緊,傷口被擠壓,痛感反而讓她更清醒。
衛無咎從門外進來時,她正低頭看著那灘血。他腳步很輕,但沒躲。他知道她聽得見。
“賀蘭洲已押至皇陵密室。”他說。
她點頭,抬手抹去眉心一縷濕意。那道赤紋還在發燙,像被火燎過。她閉了閉眼,識海裡還有琴音殘響,但不再亂。她已把那聲音釘在了記憶深處,一根一根,拆解成節律、頻率、脈動。
“走。”她說。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禦書房。宮道靜得異常,連巡夜的火把都熄了大半。風從地底往上吹,帶著一股陳年石屑的味道。皇陵地宮入口在寢殿後側,一道鐵門嵌在山岩裡,門上刻著鎮魂符紋,隻有帝血才能開啟。
她伸手按在門心。血從掌心滲出,順著符紋蔓延。鐵門嗡鳴一聲,緩緩下沉。
密室在地下三層,四壁由黑曜石砌成,能隔絕靈識探查。中央設一座青銅枷台,賀蘭洲已被鎖在上麵,雙手反扣,頸環雷符鎖鏈。他低著頭,衣袍破爛,嘴角有乾涸的血跡,但呼吸平穩,不像是受過刑。
衛無咎站在門口,手按劍柄。他沒進去,隻說:“玄火符已激活,他動不了。”
蕭雲璃走進去,腳步落在石地上,沒有回聲。她在賀蘭洲麵前站定,抬起右手。心火凝刃從掌心升起,赤光映在他臉上。他眼皮動了動,終於抬頭。
“你來了。”他聲音沙啞,卻帶著笑,“我就知道,你會來問個明白。”
她沒說話,隻是將心火凝刃緩緩壓下,抵在他眉心。火焰灼燒皮膚,發出輕微的滋響,他沒躲,也沒叫,隻是笑得更深。
“疼嗎?”她問。
“疼的是心。”他咳了一聲,“你們蕭家,代代稱帝,自以為掌控鳳凰血脈,可你們從不知道,這血,本就是劫。”
她手指微顫,心火凝刃卻穩如鐵鑄。
“你說什麼?”
“我說——”他忽然睜眼,直視她,“賀九瑛不是我女兒。她是初代鳳主分裂出的魂魄,被我用丹引封在胎中,養了十八年。她生來就不是人,是鑰匙,是刀,是來斷你命脈的。”
蕭雲璃沒動。
她盯著他,破妄之眼悄然開啟。視野裡,賀蘭洲體內經絡枯黑如焦炭,心脈處纏著一道赤金絲線,與她眉心的赤紋同頻震顫。這不是謊言。這絲線,是血脈共鳴的痕跡。
“為什麼?”她問。
“因為你們蕭家,本就是竊火者。”他冷笑,“第一代女帝,不是鳳凰轉世,是殺了真鳳,取其心火,煉成帝璽。那場大火燒了七天七夜,真鳳隕於祭壇,魂魄碎裂,一分為二。一半被封入帝血,一半……成了賀九瑛。”
她呼吸一滯。
心火凝刃微微晃動,但他沒趁機掙紮,隻是繼續說:“她生來就與你相克。你覺醒一分,她便強一分。你煉化一縷心火,她就能引動一分血脈。你們不是姐妹,是宿敵。終有一日,她會以琴斷你脈,讓你死在自己血裡。”
“夠了。”她冷聲打斷。
“你不信?”他忽然抬頭,眼裡泛起血光,“那你告訴我,為何她能引動你體內的魔氣?為何她的琴音能亂你神誌?因為她用的,是你的血!我在北疆祭壇取的那滴金血,是你幼年試煉時流出的,被我藏了十八年,煉成引子,種在她琴弦裡!”
她猛地將心火凝刃壓下,火焰灼穿他眉心皮肉,留下一道焦痕。
“你利用她?”
“我成全她。”他咳出一口黑血,“她要的不是權,不是命,是終結這場輪回。她等了千年,就等一個能與她對等的對手。而你……你到現在,還隻會用刀?”
她沒再壓刃。
她收回手,心火凝刃退回掌心。傷口還在滲血,但她顧不上。她忽然明白,為何賀九瑛說“你能不能聽見她”。她不是在控她,是在喚醒她。
“你助她,就是為了毀我?”她問。
“我不是助她。”他喘著氣,“我是還債。我父輩背叛初代鳳主,獻祭其魂,換丹道昌盛。我們丹鼎派,本就是靠吞食鳳血起家。我這一生,都在贖罪。而她……是唯一的救贖。”
她沉默片刻,轉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