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波刺入識海,像無數根燒紅的鐵針紮進腦髓。蕭雲璃站在原地,指尖發麻,掌心的傷口再度裂開,血順著指節滑落,在地麵砸出幾不可聞的輕響。她沒動,也沒閉眼,任那音浪翻攪記憶——幼年火坑、父皇密室、姑姑封印前的唇語……一幕幕被扭曲成利刃,反複切割她的意誌。
她知道這是幻。
賀九瑛不是在攻擊,是在逼她崩潰。
可越是清醒,越覺沉重。那些畫麵未必全假,隻是被抽離了前因後果,拚成一把剖心的刀。她若否認,便是否認過往;她若全信,便會陷入對方設下的死局。
破妄之眼在右眼深處緩緩流轉,她不再看賀九瑛的臉,而是盯住那根懸在空中的暗紅琴弦。弦身微顫,每一次波動都與她心跳同步,仿佛她的血脈正被人牽著走。
不能再等。
她五指一收,心火凝刃自掌心暴起,火焰沿著手臂竄上肩頭,發絲無風自動。她準備出手,哪怕隻斬斷一根弦,也能打斷這音律的節奏。
就在她抬手的瞬間——
“砰!”
東南角牢窗炸裂,碎石四濺。一道人影從破口躍入,黑袍翻卷,手中斷劍斜劈而下,直取賀蘭洲咽喉。劍光如冷月斬霧,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劍尖沒入脖頸,血未濺出,便已被劍身符紋吸儘。賀蘭洲身體一僵,雙目翻白,頭頂那縷赤金魂絲“啪”地斷裂,消散於空中。
琴音戛然而止。
賀九瑛十指驟停,琴弦嗡鳴不止,像是被什麼反噬。她猛地抬頭,目光撞向來人,瞳孔一縮。
那人收劍,落地無聲。斷劍橫於胸前,刃口缺口明顯,卻仍泛著寒光。她抬手抹去劍上血跡,動作乾脆,不帶一絲猶豫。
蕭雲璃沒有追擊賀九瑛,也沒有去看賀蘭洲的屍身。她退了半步,站定,聲音冷如鐵石:“你為何在此?”
來人轉身,麵覆輕紗,隻露出一雙眼睛,清冷如霜。她對著蕭雲璃略一點頭,語氣無波:“玄真子師兄傳訊,言丹鼎派有變,命我即刻前來。賀蘭洲已成魂引媒介,若不斬之,其魂將被抽離為信使,所知一切皆可外泄。”
蕭雲璃目光微動。
她記得玄真子曾提過,太虛觀中有位女弟子,擅劍陣,斷劍無悔。眼前之人,應是蘇綰無疑。
她沒再追問,而是轉向賀九瑛。後者已退至牆角,琴弦纏回指間,眼神卻不再淩厲,反而透出一絲譏誚。
“好個玄真子。”賀九瑛冷笑,“連太虛觀都摻和進來了。”
蘇綰握劍的手一緊,上前半步:“你以活人為引,逆施魂控,已犯道門大忌。今日若讓你脫身,明日便是滿城傀儡。”
賀九瑛不答,隻看了蕭雲璃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似有警告,又似提醒。下一瞬,她袖中寒光一閃,煙霧彈落地炸開,濃煙瞬間彌漫整個牢室。
蕭雲璃沒有追。
她知道這種煙霧非尋常迷障,而是摻了遁形符灰,人在其中可短暫匿跡身形。追之無益,反而可能落入反製陷阱。
她站在原地,破妄之眼掃過煙霧,試圖捕捉一絲魂影波動。然而視野中空無一物,連那根暗紅琴弦的氣息也徹底消失。
煙散得很快。
牢室恢複寂靜,隻有賀蘭洲的屍體歪倒在囚籠角落,脖頸處一道整齊劍傷,血已凝成黑線。斷劍還插在他喉間,蘇綰並未拔出。
“為何不拔?”蕭雲璃問。
“留痕。”蘇綰答,“劍上有符,可鎮殘魂,防其死後被召。”
蕭雲璃點頭,目光落在那柄斷劍上。缺口處刻著細小符文,隱隱有青光流動。她認得那是太虛觀的“鎖魂契”,專用於封禁高階修士死後魂魄外泄。
她轉向蘇綰:“玄真子何時傳訊?”
“一個時辰前。”蘇綰收劍入鞘,動作利落,“他說,丹鼎派密檔中有‘火歸’之術,若被賀九瑛得手,可借血脈共鳴逆溯真鳳本源。”
蕭雲璃眉心赤紋微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