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回到中軍帳時,袖中的血鳳令忽然發燙。她腳步一頓,指尖剛觸到令角,一股灼熱便順著血脈直衝心口。那不是尋常的痛,而是一種牽引,像有另一道力量在遠處與她共鳴。
她未及細想,帳外已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一名影衛衝入,聲音緊繃,“散修主營遭襲,妖獸群破了外圍防線,正往陣眼逼近。”
蕭雲璃抬手掀簾而出。夜風卷著沙粒撲麵,遠處火光翻騰,黑影成片湧動。慘叫聲夾雜著金屬碰撞聲,在風中斷續傳來。她一眼望見戰場中央,一道瘦削身影立於傀儡陣核心,十指牽絲,銀線如網鋪展四方。那是白無瑕——她曾在心火幻象中見過的女子,此刻正咬牙操控數十具傀儡,身形微顫,似在強忍某種折磨。
妖獸已撲至陣前,利爪撕裂空氣。傀儡陣東南角靈流紊亂,幾具守衛傀儡動作遲滯,眼看就要崩解。
蕭雲璃雙目微凝。心火自識海流轉,不啟破妄之眼,卻因血脈牽引,眼前驟然浮現殘影——初代鳳主立於焦土之上,雙手結印,指尖劃過虛空,留下赤紋軌跡。那手勢、那方位,與此刻陣型竟有七分相似。
她沒有遲疑,抬手揮出一縷鳳火,直擊東南虛空。
火光落處,一道無形屏障瞬間補全。撲來的妖獸撞上火焰,皮毛瞬間焦黑,哀鳴著倒退數步。陣角穩住。
白無瑕喘息一聲,眼角滲出血絲。她抬頭望向蕭雲璃所在方向,目光短暫交彙,隨即低頭繼續操控靈線。她的手指在顫抖,但調整角度的速度卻快得驚人。
可陣勢仍不穩。
“再撐三息!”她低喝,聲音嘶啞,“核心還未完全點亮!”
話音未落,一頭巨獸已躍起,利爪直取陣眼。其餘妖獸緊隨其後,攻勢如潮。
蕭雲璃足尖一點地麵,心火自足底升騰。她踏火行空,身形掠起,越過人群,落在陣眼上方半空。她並未伸手接管傀儡,而是將手掌覆於血鳳令上,心火注入其中。
令旗懸空旋轉,一道赤紅光紋自令身浮出,緩緩展開,竟是初代鳳主所留陣圖的投影。光紋流轉,方位精準,仿佛早已銘刻於天地之間。
白無瑕瞳孔一縮。
她猛地扯動靈線,十指翻飛,迅速調整傀儡站位。原本錯亂的靈流開始回攏,陣眼深處發出低沉嗡鳴。就在巨獸利爪即將觸及陣心的刹那,赤焰轟然爆發,化作火環席卷全場。
撲來的妖獸儘數焚化,連灰燼都未留下。
風沙稍歇,戰場重歸寂靜。
蕭雲璃落地,足底微光隱去。她收回血鳳令,指尖輕撫眉心赤紋,那裡仍有餘溫殘留。她未看任何人,隻覺體內心火緩緩平複,像是完成了一次久遠的呼應。
白千殺從側翼走來,鐵麵遮臉,獨眼緊盯她。
“你從未學過傀儡陣。”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質問,“為何能補全缺口?為何知道陣眼該在何處?”
他停在她麵前,距離不過三步。
“這陣法是散修秘傳,外人連見都難見一次。你不是靠推演,也不是靠觀察——你根本沒看陣圖。”他握緊拳頭,“你怎會知道?”
蕭雲璃抬眸看他。
“我不是看懂了陣法。”她說。
她頓了頓,指尖仍貼在眉心,仿佛還在感受那一瞬的共鳴。
“我是感覺到它。”她聲音很輕,卻清晰傳入他耳中,“你妹妹的執念,你的不甘,還有這令中藏著的……舊日誓言。它們都在震動,而我的心火,聽見了。”
白千殺沉默。
風掠過沙洲,吹動他肩頭的千火幡。他站在原地,鐵麵下的呼吸漸漸放緩,握拳的手微微鬆開。
片刻後,他開口:“你說鳳火不照虛言,隻焚偽心。”
“現在呢?”他問,“它照到了什麼?”
蕭雲璃沒有回答。
她轉身朝主營走去,步伐平穩,衣袂在風中輕揚。身後,白無瑕癱坐在陣眼旁,手中銀絲垂落,嘴角滲出血跡。她望著蕭雲璃的背影,眼神複雜,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聲極輕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