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門前那縷黑霧凝成的“燼”字,在鐘聲未落之際猛然扭曲。蕭雲璃掌心一緊,袖中玉佩驟然發燙,仿佛有火線自脈絡竄入心口。她尚未抬眼,殿窗已碎。
七道黑影踏風而入,足不沾塵,落地無聲。他們身披殘破袈裟,麵容枯槁,雙目無光,像是被抽去魂魄的行屍。可當為首一人翻掌時,蕭雲璃瞳孔微縮——掌心浮出一道鳳凰紋印,與戒塵降魔杵上的圖騰同源,卻逆向流轉,血絲纏繞其上,如藤蔓絞殺聖像。
衛無咎雷符已在掌中成型,電光映亮他眉間冷意。他一步橫移,擋在蕭雲璃身前,聲音低沉:“不是僧人。”
話音未落,三名魔僧同時撲來。衛無咎抬手擲符,雷光炸裂於空中,將兩人震退。可那被擊中的軀體並未倒下,反而四肢反折,以詭異姿態繼續逼近,皮肉皸裂處滲出紫黑膿液,滴落在青磚上發出滋響。
蕭雲璃指尖燃起心火,目穿千障掃過對方掌紋。鳳凰血脈本為淨化之源,此刻卻被逆轉為引魔之陣,血脈逆行,經絡倒灌,分明是有人以秘法強改佛門聖印。她正欲出手,忽覺身後異動。
昏迷多時的戒塵猛地坐起,脖頸青筋暴起,喉間發出沙啞低吼。他一手撐地,另一手猛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直衝梁木。血霧未散,竟自行凝聚成片殘頁虛影——墨跡斑駁的《摩訶般若經·卷三》浮現眼前,旁側一行小字清晰可見:“以鳳血引魔,化佛力為劫。”
一名魔僧察覺,掌風橫切,血霧瞬間潰散。但蕭雲璃已看清那血中異樣:細密金絲如脈絡遊走,與昨夜燼墟中靈鹿體內殘留的藥性痕跡完全一致。
賀家丹藥。
她立即催動慈悲渡,掌心金光微閃,將殘餘血霧納入手中。心火輕燃,逼出隱藏藥性。刹那間幻象浮現——幽暗禪房內,數名老僧盤膝誦經,額角滲血,手中經書泛著紫光。角落香爐裡,金色粉末混入“清心散”緩緩燃燒,煙氣纏繞經文,竟使佛咒扭曲成邪音。
這不是個彆僧人墮落。
是係統性的汙染。
有人用賀家特製藥引,改造佛修體質,使其成為承載魔氣的容器。而《摩訶般若經》殘卷,正是開啟這一過程的關鍵。
她收回手,眸光冷冽。衛無咎已連發三道雷符,逼退四名魔僧。可對方並不戀戰,反而迅速後撤,圍成一圈,各自割破手腕,將精血滴落地麵。
血珠落地即蝕,青磚冒起白煙。血痕相連,勾勒出一座倒置佛印,中央符文竟是“涅盤”二字的反寫,筆畫扭曲如蛇纏骨。
“他們在布陣。”衛無咎低喝,“目標是地宮封印。”
蕭雲璃凝神鎖定血陣結構,心頭一震。燼墟深處曾有初代鳳主遺言回蕩:“涅盤非終,亦可為劫。”眼前這陣,正是以涅盤為引,喚醒沉睡之物。
她正欲出手破壞,戒塵再度嘶聲開口,聲音破碎如裂帛:“彆讓他們完成血引!這陣會喚醒二十年前被封的‘偽鳳’!”
話音未落,他口中噴出一口黑血,正落在血陣邊緣。
奇異的是,那黑血與魔僧之血相斥,接觸瞬間激起一陣刺耳鳴響,血陣出現細微裂痕。蕭雲璃抓住時機,指尖凝鳳火成刃,淩空劃下。
一道赤芒斬落,直擊陣眼連接之處。血光崩裂,黑霧哀鳴四散。七名魔僧齊齊抬頭,眼中首次閃過一絲波動,隨即嘴角揚起詭異弧度。
他們同時合掌,掌心鳳凰紋劇烈震顫,血氣自七人頭頂彙聚成柱,直衝殿頂。瓦片爆裂,夜風灌入。就在血柱即將觸及穹頂之際,整座大陣轟然自爆。
氣浪掀飛梁柱,碎石橫飛。衛無咎旋身護住蕭雲璃,雷符結成屏障擋下衝擊。待煙塵稍散,七具屍體伏地,儘數化為黑灰,掌心紋路在餘火中扭曲消失,如同被無形之火焚燒殆儘。
大殿死寂。
蕭雲璃緩緩站直,掌心仍殘留血霧餘溫。她低頭看向指尖——那一抹金色藥脈的影像仍在識海盤旋,與燼墟記憶重疊。靈鹿眼角的“賀”字、戒塵頸間的玉佩、此刻血陣中的經文殘影……所有線索指向同一個源頭。
賀家從未真正退出這場棋局。
她轉身望向偏殿方向。戒塵已被僧眾抬走,頸間紅繩斷裂,玉佩遺落在地,無人拾起。法明不知何時出現,彎腰撿起玉佩,指尖撫過“賀”字刻痕,神色複雜。
衛無咎走到她身旁,肩甲破損,肋骨處傳來鈍痛。他壓低聲音:“他們不是來殺人,是來喚醒什麼。”
“我知道。”蕭雲璃輕聲道,“所以才會用‘偽鳳’這個詞。”
“偽鳳是什麼?”
她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地宮石門上。那道縫隙中的紫黑霧氣雖已退去,但她能感覺到,封印鬆動了。某種存在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