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掠過鬼市邊緣的殘垣,卷起幾片焦黑的符紙。蕭雲璃站在陸府後院的石門前,指尖還殘留著千火幡傳來的灼意。她沒有再看那佛首虛影消散的方向,隻將目光落在眼前這扇刻滿暗紋的青銅門上。
衛無咎抬手一揮,身後護龍衛迅速散開,封鎖四周通道。他掌心雷符微閃,低聲說道:“門上有反窺陣,剛才我們靠近時,內裡符線動了。”
蕭雲璃點頭,抬手便是一縷鳳火凝刃劃出,刀鋒未落,卻先以慈悲渡之力探入門縫。刹那間,一股陰冷氣息自門內湧出,像是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
“有禁製。”她收回手,指腹擦過眉心赤紋,“不是防外人進來——是防裡麵的東西被看見。”
衛無咎皺眉:“你要親自進去?”
“必須是我。”她已推門而入。
密室低矮幽深,四壁嵌著數十件器物:香爐、玉匣、銅鏡、骨簪,每一件都刻著細密的鳳凰紋路。那些紋路並非裝飾,而是用極細的血線勾連成陣,隱隱與地脈共振。
她走近最近的一尊青銅香爐,伸手觸碰。爐身冰冷,可當她的指尖落下,紋路突然泛起暗紅,像乾涸的血重新流動。
“這些紋……和賀家佛珠上的封印手法同源。”她說。
衛無咎站在門口未動,雷符始終懸於掌心:“你打算怎麼查?”
“用最痛的方式。”她咬破指尖,血滴落在香爐表麵。
慈悲渡之力隨血滲入,爐身驟然震顫。光影一閃,畫麵浮現——雪夜庭院,梅花落滿青石小徑。一個穿素裙的小女孩跪在廊下,雙手捧著一塊染血的玉符。她抬頭望向父親賀蘭洲,嘴唇顫抖,卻沒哭出聲。
鏡頭偏移,陸崇陽立於回廊儘頭,袖中滑出一枚令牌,上麵鳳凰紋與此刻香爐如出一轍。他嘴角微揚,轉身走入風雪。
影像消散。
蕭雲璃閉眼,識海一陣刺痛,像是有人拿針在剜她的記憶。她扶住牆壁,呼吸略沉。
“你還撐得住?”衛無咎上前半步。
“隻是幻象反噬。”她站直身子,“他在等我看到這個。”
“誰?”
“陸崇陽。”她走向下一個玉匣,“他知道我會來,也知道我會用慈悲渡。這些影像不是記錄,是陷阱——專為動搖我對賀九瑛的信任而設。”
她以同樣方式淨化第二件器物。玉匣開啟,幻象再現:賀九瑛被鎖在丹爐之中,發絲散亂,口中念著逆轉經文,雙眼泛赤,似已被什麼控製。
第三件,第四件……每一次淨化,畫麵都在變化。有時她是獻祭者,有時她是囚徒,有時她親手將毒藥遞到母親唇邊。
蕭雲璃的手開始發抖。
衛無咎察覺異常:“這些影像不對。同一段往事,不該有這麼多版本。”
“有人改過它們。”她盯著第五件銅鏡,“不是為了隱藏真相,是為了讓我懷疑她。”
她停下動作,深吸一口氣,轉而催動焚邪真意。火焰自心火流轉而出,不傷器物,隻滌蕩其上的妄念之痕。當第七件紫檀木匣被淨化時,真正的畫麵終於浮現——
陸崇陽站在丹房中央,手中托著一團跳動的黑氣。賀九瑛跪在地上,天靈穴滲出血絲。他將黑氣緩緩注入她頭頂,低聲說道:“鳳魂分裂,惡念歸你,善念歸那小和尚……二十年後,便是重啟之日。”
畫麵定格在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牆上影子竟不是一人,而是兩道交錯的輪廓,仿佛他體內還藏著另一個存在。
蕭雲璃猛地睜眼,胸口起伏。
“原來如此。”她聲音很輕,“他不是單純利用賀家,他是從一開始就參與了血脈分裂的儀式。賀九瑛不是幫凶——她是容器之一。”
衛無咎握緊雷符:“那我們現在掌握的,是不是也隻是另一層謊言?”
話音未落,一道琴音自屋頂破空而來。
清越,卻帶著裂金斷玉之勢。
音波掃過密室,所有器物在同一瞬爆裂。碎片紛飛如雨,儘數化為粉末。那股剛剛浮現的記憶流戛然而止,連殘影都沒留下。
屋頂瓦片碎裂,一人踏月而下。
素衣如雪,指間纏著斷裂的琴弦,血珠順著指尖滴落。賀九瑛落地無聲,目光直直落在蕭雲璃臉上。
“你以為看的是真相?”她聲音冷得像冬夜井水,“那是他想讓你看見的過去。陸崇陽早已死了,可他的謊言還在活著。”
蕭雲璃沒有動,鳳火凝刃已在掌心成形,卻未指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