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鈴鐺無聲晃動,蕭雲璃耳中卻如遭雷擊。識海翻騰,心火劇烈震顫,金線自她掌心暴起,直刺窗縫外那隻乾瘦的手。
她沒有遲疑,焚邪真意瞬間灌注四肢,腳尖一點屋簷,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掠向交易台方向。那枚鈴鐺還在輕晃,每一下都像在叩擊某種封印的鎖扣。她知道,不能再等。
就在她躍至半空之際,地麵猛然一震。
交易台中央的木盒炸裂,黑霧衝天而起,凝成一隻慘白手臂,五指如鉤,直抓圍觀人群。慘叫聲驟起,數名散修被拖入霧中,轉瞬化作枯骨墜地。
噬魂幡出世了。
它並非靜止之物,而是活的——幡麵無風自動,黑氣翻滾間隱約浮現出三千張扭曲麵孔,哀嚎不絕。幡杆底部刻著細密符文,此刻正滲出暗紅血痕,如同有生命般緩緩蠕動。
蕭雲璃落地未穩,右肩已被一股陰寒之力掃中。她旋身避讓,袖中鳳玉微熱,心火自發凝聚於眉心。破妄之眼開啟,視野中,整片鬼市被一層灰蒙死氣籠罩,唯有那幡,通體纏繞著一道猩紅命線,直連向夜無痕所在的方向。
他站在三丈之外,黑袍獵獵,右手已結出一道殘缺手印。七枚銅錢自袖中飛出,在空中排成北鬥之形,每一枚邊緣都滲出血絲,釘入地麵,迅速勾勒出一個泛著血光的陣法。
血契陣。
此術以施術者精血為引,強行與凶器締結短時契約,可暫時壓製其暴戾。但若法器抗拒,則反噬立至。
“你瘋了?”蕭雲璃低喝,“這幡根本不受控!”
夜無痕未答,隻是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陣眼之上。血契陣光芒大盛,七道血線纏上噬魂幡杆,試圖將其拉回。
刹那間,天地寂靜。
下一息,黑霧猛然收縮,繼而爆炸般擴張。血契陣寸寸龜裂,銅錢儘數崩碎,其中一枚倒射而回,貫穿夜無痕右臂。
他悶哼一聲,身形踉蹌後退,衣袖瞬間焦黑剝落,露出的小臂皮膚竟如被烈火焚燒般卷曲發黑,血液滴落之處,青石板發出滋滋腐蝕之聲。
反噬來了。
蕭雲璃瞳孔一縮。這不是普通的法器失控,而是噬魂幡在拒絕任何外來掌控——包括夜無痕的血。
她不再猶豫,雙手合十,心火自百會穴衝出,在頭頂凝成一線金芒。魂火引催至極限,金線如蛛網鋪展,數十道細絲纏向噬魂幡,一根根紮入幡麵符文縫隙,試圖切斷它與幕後力量的聯係。
就在金線觸及幡體的瞬間,她腦海中響起一聲琴音。
清越、孤絕,帶著熟悉的悲憫。
是賀九瑛的琴。
那音律並非真實存在,而是順著金線逆流而上,直接烙進她的意識深處。幾個字斷續傳來:“……勿觸……閉門之符……它認主……”
話音未儘,金線劇烈震顫,仿佛有巨力在另一端撕扯。蕭雲璃喉頭一甜,強行壓下逆血,指尖卻更緊地掐住心火源頭。
她終於明白——這幡不是誰都能碰的。它隻認一種血,也隻聽一個人的話。
鳳凰之血。
而所謂“認主”,或許從來就不是靠契約,而是靠血脈共鳴。
夜無痕撐著地麵站起,嘴角溢血,左手猛地扯下兜帽。
月光灑落,照見他左臉一道赤紅疤痕,從額角斜貫至下頜,形狀宛如火焰燃燒後的餘燼。那傷早已愈合多年,皮肉卻始終泛著詭異光澤,像是有什麼東西埋在底下,仍在緩慢跳動。
他抬頭看向蕭雲璃,眼神晦暗不明。
“你聽見了?”他聲音沙啞,比之前更低了幾分,像是從地底擠出來的。
蕭雲璃未答,目光死死盯著他臉上那道疤。她曾在燼墟深處見過類似的痕跡——那是初代鳳主隕落前,在神魂上留下的封印烙印。傳說唯有繼承其意誌者,才能承受那種灼燒。
難道夜無痕……也曾是鳳凰血脈的容器?
她正欲開口,忽然察覺手中金線傳來異樣。
噬魂幡不再掙紮,反而安靜下來。黑霧緩緩收攏,慘白手臂消散,三千怨魂沉寂。唯有那根猩紅命線,依舊牢牢連接著夜無痕與幡底。
不對。
這不是被鎮壓,是……回應。
她猛然醒悟——血契陣之所以失敗,不是因為夜無痕不夠強,而是因為這幡根本不需要“契約”。它早已有了主人,隻是被某種外力封鎖,如今鈴聲一起,封印鬆動,它便本能地向真正的掌控者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