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在肩上,她抱著夜無痕滾向牆角。頭頂的梁柱接連斷裂,塵灰如暴雨傾落。她抬手撐起鳳凰火,火焰剛燃起便被四周蔓延的金紋吸走,化作一縷縷黑霧纏繞而來。
掌心鳳玉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飛出。與此同時,夜無痕手中那片殘鏡碎片也發出微光,與鳳玉遙相呼應。她低頭看他,他雙眼緊閉,唇色青紫,隻剩一絲氣息吊著。
可就在她試圖將他扶穩時,他忽然睜眼。
目光清明,卻又像隔著千山萬水。他抬起手,殘鏡碎片浮空而起,在崩塌的空間中劃出一道裂痕。金光自裂縫中滲出,扭曲成門形輪廓——穿界門正在開啟。
“走。”他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
她搖頭:“我不能留你在這。”
“你不走,”他咳出一口血,“賀家就能再造一個鳳主。”
話音未落,他猛然發力,一手推在她胸口。力道極大,竟讓她踉蹌後退一步,腳下踏空,整個人跌入穿界門的光隙之中。
最後一瞬,她看見他抬起雙臂,以殘鏡為引,強行撐住即將閉合的通道。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內而外抽離。鳳玉在她掌中狂跳,殘鏡碎片脫離夜無痕之手,逆著氣流飛來,與鳳玉貼合的刹那,轟然共鳴。
一麵古鏡虛影浮現空中,完整無缺,邊緣刻著遠古符文。它緩緩旋轉一周,隨即化作一道流光,直衝她眉心赤紋,沒入其中。
意識驟然撕裂。
她感覺自己墜入一片火海,耳邊響起無數低語,有戰鼓、有哀歌、有焚天時的怒吼。燼墟深處的心火集體躁動,那一簇簇幽金色的火焰在她神識中燃燒,試圖將不屬於她的記憶灌入。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衛無咎的聲音突然浮現:“帝王亦是凡人。”
這句話曾讓她動搖,如今卻成了錨。她守住本心,反向引導心火流轉,以焚邪真意為刃,割斷那些強加的片段。右手食指燃起一縷幽金火焰,點向自己眉心,逼退外侵之意。
落地時單膝跪地,左手撐住地麵。
寒氣從掌心傳來,她這才看清身處何地——鬼市入口的廢墟,碎磚散落,鐵鏈垂掛,遠處還有半截燒焦的旗杆。風吹過耳畔,帶著熟悉的腥鏽味。
她緩緩站起,右手指尖餘焰未熄。睜眼瞬間,破妄之眼自動激活。視野中,空氣泛起微瀾,一道極淡的血色絲線自她腳下延伸,筆直指向北方。
那是夜無痕殘留的氣息軌跡。
她閉目,將方才所得儘數梳理。殘鏡歸位不僅打通了血脈封印,更讓她窺見一段被掩埋的真相:賀家丹陣並非隻為複活初代鳳主,而是要用七具活祭之軀模擬她的血脈運行,再借第八個容器——夜無痕——完成意誌嫁接。一旦成功,她將成為沒有自我、隻聽命於賀家的“真鳳傀儡”。
而現在,鑰匙已毀,陣法崩解,但隱患未除。
“賀家……還能複刻。”她低聲重複夜無痕最後的話。
風聲驟緊。
一道身影從巷口疾奔而來,鎧甲染血,步伐卻不亂。那人單膝跪地,抱拳低首:“影衛趙無涯,奉命傳報——北疆告急!”
她轉頭看向他。
“說。”
“赫連青率狼族死守三日,城牆已裂。妖族以邪火焚關,十萬百姓困於孤城,援軍遲遲未至。昨夜子時,東嶺烽台儘數熄滅,敵軍破關直入,現距中州腹地不足五百裡。”
趙無涯抬頭,眼中布滿血絲:“邊軍請陛下定奪,是否啟雷符陣?”
她未答。
指尖幽金火焰熄滅,取而代之的是足底升騰的鳳凰火。玄金鳳袍隨風鼓動,發絲如焰飄揚。她抬手結印,靈樞共鳴發動,聲音穿透層層廢墟,直抵全域影衛中樞:
“傳令白千殺,集結西荒散修,三日內抵達北境前線;命衛無咎提雷符軍械即刻北上,沿途清剿潰散妖兵;朕親赴邊城,不得延誤。”
稍頓,她補充:“封鎖賀家祖祠遺址,任何人不得擅入。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