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璃盤膝坐在營帳中央,裂天槍橫於膝前,槍鋒上的火焰尚未完全平息,仍如呼吸般微微起伏。她指尖搭在槍杆上,掌心傳來一陣陣溫熱,不似先前那般灼烈,反倒像有生命在脈動。半日前那一擊耗儘了她的氣力,經脈深處還殘留著撕裂般的鈍痛,像是被無形的刀刃反複刮過。
帳外風聲低沉,衛無咎的聲音隔著布簾傳來:“東牆殘壘已加固,影衛三隊輪守河岸。”腳步頓了頓,“陛下可需傳醫?”
“不必。”她聲音很輕,卻未遲疑,“你守好防線即可。”
話落,她緩緩閉眼,舌尖一痛,咬破處滲出一絲精血,順勢點入眉心。鳳玉微震,一股牽引之力自識海深處湧起,將她的意識緩緩拖入那片荒蕪之地。
燼墟。
黃沙鋪展至天際,斷戟殘甲散落各處,十道心火懸浮半空,忽明忽暗。可這一次,景象未穩,天地驟變——
血河橫貫荒原,河水翻湧如沸,妖星墜落如雨,劃破天幕,砸向大地。一道身影立於虛空之上,金袍殘破,長發飛揚,手中古槍與裂天槍同源,槍尖挑起漫天星火,每一擊都帶出金色血痕,灑落蒼穹。
蕭雲璃站在遠處,心口劇烈跳動。那女子回眸一瞬,鳳眸含焰,眉心赤紋與她如出一轍。血脈在體內轟鳴,仿佛要掙脫軀殼,奔向那道身影。
“是你……”她喃喃。
女子未答,隻將槍橫於身前,麵對最後一顆墜落的妖星。星體龐大,裹挾黑霧,竟在半空凝成一張人臉,獰笑開口:“鳳凰之血,終將腐朽。”
她冷笑,抬手割開手腕,金血噴湧而出,順著槍身流淌,整杆槍刹那燃起白熾火焰。“以吾血為引,方破血河。”
話音落下,她持槍衝天而起,槍火貫穿妖星核心。轟然巨響中,星體炸裂,黑霧消散,血河倒卷,整片戰場陷入死寂。
幻象開始崩塌。
碎片紛飛間,無數低語從四麵八方湧來:“記住……真正的代價……”
“代價?”蕭雲璃猛然抬頭,“你要我死?”
無人回應。風沙席卷,那道身影漸漸模糊,唯有聲音最後響起:“血脈非賜福,是劫。而劫,須由承者自焚。”
她睜眼。
冷汗浸透內衫,胸口劇烈起伏。掌心不知何時已滲出血珠,正緩緩滑落,滴在裂天槍上。
血珠觸槍刹那,槍鋒猛然一震,火焰騰起三丈,顏色由赤金轉為白熾,隱隱有龍吟之聲自槍中傳出,震得帳內空氣嗡鳴作響。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終於明白。
“以血為引”,不是以血激活火焰,而是以命為薪,點燃那足以焚儘邪祟的終極之火。先前她催動鳳火,不過是借用血脈餘力;而此刻,槍魂真正蘇醒,它要的不是靈力,不是技巧,是她的血,她的命。
帳外,衛無咎察覺火鳴異動,眉頭一緊,低聲下令:“加強戒備,不得擅離崗位。”
帳內,蕭雲璃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再次劃過掌心。鮮血滴落,順著槍杆蜿蜒而下,火焰隨之攀升,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虛影——那是一隻展翼的鳳凰,雙目如炬,俯視人間。
她閉眼,內視經脈。燼墟中煉化的心火正與血脈深度融合,不再是外來的力量,而是從她骨血中生長出來的意誌。槍中有魂,火中有意,二者同源,共燃不滅。
趙玉兒那杆普通長槍還靠在帳角,她目光掃過,心頭微動。那槍雖無銘文,卻與她血脈有微妙呼應,仿佛曾屬於某個熟悉的人。趙家……到底是誰留下的後人?
她伸手取過那杆槍,握在手中。熟悉的悸動再次浮現,像是久彆重逢的舊識。
帳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報!”一名影衛單膝跪地,“對岸祭壇有異動,妖族祭司正在重聚血流,似要重啟巨鼎!”
衛無咎立即轉身,聲音冷峻:“傳令左翼壓進,雷符準備封鎖東南缺口。”
“等等。”蕭雲璃站起身,將兩杆槍並排握在手中。火焰環繞周身,卻不外溢,仿佛已被她完全掌控。
她走出營帳,玄金鳳袍獵獵揚起,發絲如火舞動。天邊仍是鐵灰,血河殘流仍在蠕動,對岸祭壇上,妖族祭司高舉骨杖,第八道金光再度升起,比之前更快、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