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的火苗跳了一下,映在蕭雲璃睜開的瞳孔裡。她呼吸急促,指尖仍殘留著心火潰散時的麻痹感,掌心那道割痕隱隱發燙,像是有火線順著血脈往心臟爬。
衛無咎立刻察覺她的異動,雷符尚未撤回,掌心餘力微震,護魂結界的光紋再次流轉一圈。他盯著她額角滲出的一絲濕痕——不再是黑線,而是帶著極淡的金芒,轉瞬即逝。
“你還未穩。”他聲音壓得很低,指節因持續催動符力而泛白,“燼墟剛才塌了半層。”
她沒應聲,隻是緩緩抬起手,凝視掌心傷口。血已乾涸,可皮膚下仿佛有什麼在遊走,不是外物入侵,倒像體內某處被喚醒的東西正試圖衝破桎梏。
她閉眼,再度沉入識海。
這一次,她不再被動抵禦。心火自鳳玉深處湧出,沿著經脈緩緩鋪展,與衛無咎留在她背心的雷意交彙,形成一道短暫穩定的通路。她借這股合力,逆流而上,直指燼墟最深處那片被黑紋封鎖的區域。
地麵開始震動。
蛛網般的裂痕從腳下蔓延開去,每一步踏出,都有幻象浮現——又是那個妖麵鳳主,手持漆黑火鞭,朝她撲來。她沒有出手,也沒有後退,任由那些影像一次次重演、逼近、揮擊。直到第三次,她忽然停下,轉身麵對虛空中那道扭曲的身影。
“你擋不住我。”她說。
話音落,她猛地劃開掌心,鮮血滴落在識海投影之上。鳳玉共鳴驟起,一縷純粹的心火自眉心噴薄而出,撞向那片封印之地。
轟——
無聲的爆裂在精神世界炸開。黑紋寸寸斷裂,如同枯藤崩解。中央地麵塌陷,露出一片懸浮的戰場殘影:焦土萬裡,天穹裂開一道赤口,星辰如雨墜落。中央立著一人,高冠廣袖,手持長槍,周身纏繞著金色火焰。
初代鳳主。
可當那人轉身,蕭雲璃心頭一震。那張臉,並非記憶中的莊嚴神顏,而是……與她在邊城所見的妖將一般無二。眼眶深處跳動著丹火,嘴角卻揚起一絲悲憫的弧度。
她屏住呼吸,不敢再近一步。
畫麵開始流動。
漫天金血灑落,並非來自敵人,而是自鳳主胸口噴湧而出。她親眼看見,那柄貫穿大陣核心的裂天槍,每一次揮動,槍尖都深深刺入鳳主自己的胸膛。金血順著槍身流淌,點燃整座陣法,火焰卻不是向外焚燒,而是向內吞噬她的軀體與魂魄。
她終於明白為何那場大戰被稱為“獻祭之戰”。
可更讓她心口發緊的是接下來的一幕——鳳主抬頭,目光穿透時空,直直望向她所在的位置。嘴唇微啟,無聲吐出幾個字:
以血為引,非焚敵……乃燃己。
刹那間,蕭雲璃全身一震,仿佛有一把刀從識海直插脊骨。她踉蹌後退,心火劇烈翻騰,幾乎要衝破經脈。鳳玉貼著胸口,滾燙得像是要熔進皮肉。
原來如此。
所謂的引爆陣眼,從來不是釋放力量,而是將自身作為燃料,徹底點燃。不是戰,是死。不是勝,是滅。
趙玉兒若強行激活殘陣,不隻是性命不保,連魂都不會留下。
她猛然睜眼,瞳孔中赤金交錯,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她一把抓住衛無咎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嵌進骨頭。
“趙玉兒不能引爆陣眼。”
衛無咎皺眉:“為何?她已與裂天槍共鳴,是唯一能觸達核心之人。”
“因為那不是共鳴。”她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撕出來的,“那是獻祭。她會死,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帳內瞬間安靜。油燈劈啪一聲,火星濺落。
衛無咎神色微變。他早知此戰凶險,卻從未想過代價如此徹底。他盯著她掌心未愈的傷口,忽然意識到什麼:“你是說……當年鳳主,也是這樣死的?”
蕭雲璃沒回答。她緩緩鬆開手,目光落在帳外夜空。遠處血河殘流仍在蠕動,像一條垂死卻不願斷氣的蛇。風卷著灰燼拍打簾幕,發出輕微的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