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長老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推開沉重的石門。
凜冽的山風再次灌入,吹動他玄黑的衣袍,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風雪之中。
哢噠。
石門再次沉重地閉合。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淩絕塵緊繃的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順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冷汗浸透了裡衣,冰冷的貼在身上。
剛才短短片刻的對峙,耗儘了最後的心神和力氣。
“嗚……爹爹……”
細若蚊蚋、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從寒玉榻後傳來。
璃光小小的身體依舊蜷縮在斷塵劍後麵,寬大的劍袍裹得亂七八糟,露出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
淡金色的眼眸紅腫,小臉上滿是淚痕,顯然剛才的恐懼讓她憋壞了。
淩絕塵看著璃光這副模樣,心中那根緊繃的弦,莫名地鬆了一分。
隨之湧起的,是濃濃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後怕、慶幸,還有一絲對這個“麻煩”的無奈。
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牽動了傷勢,疼得悶哼一聲。
璃光見狀,也顧不得害怕了,像隻小獸般從劍後麵手腳並用地爬了出來,踉踉蹌蹌地跑到淩絕塵身邊。
伸出小手想扶他,卻又不敢用力,隻能焦急地看著他,眼淚掉得更凶了:“痛……爹爹痛……”
淩絕塵看著那雙盛滿擔憂和淚水的淡金色眼眸,心頭最堅硬的地方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靠著石壁,慢慢坐直身體。他拿出嚴長老給的那個羊脂白玉瓶,拔開瓶塞。
一股遠比百草回元丹更為醇厚、溫和、沁人心脾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
瓶內,隻有一顆龍眼大小、通體瑩白如玉、表麵流淌著氤氳霞光的丹藥,正是九轉蘊神丹。
淩絕塵沒有猶豫,將丹藥送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潤醇厚的暖流,如同汩汩溫泉,瞬間湧入四肢百骸,滋養著乾涸龜裂的經脈,撫慰著布滿裂痕的神魂。
那感覺,舒適得讓他幾乎呻吟出聲。嚴長老沒有誇大,此丹藥性果然溫和而強大,非常適合他現在的狀況。
他立刻閉目凝神,引導著這股磅礴而溫和的藥力在體內緩緩運轉。
這一次,調息變得順暢了許多。雖然經脈依舊刺痛,但不再是無法忍受的沙礫感,而是像被溫潤的泉水衝刷,緩緩修複著損傷。
神魂的劇痛也大大緩解,如同浸泡在溫暖的海洋中,裂痕被溫和的力量一點點彌合。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石室內隻剩下淩絕塵悠長而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璃光壓抑的、偶爾吸一下鼻子的聲音。
她抱著膝蓋,裹著寬大的劍袍,蜷縮在淩絕塵旁邊,淡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蒼白卻逐漸恢複一絲血色的臉。
她似乎能感覺到淩絕塵的氣息在慢慢變得平穩、有力,小臉上的擔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心的依賴。
不知過了多久,淩絕塵緩緩睜開眼。眸中雖然依舊帶著疲憊,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虛弱感已經褪去了不少,眼底的血絲也淡了許多。
九轉蘊神丹的效果立竿見影,雖然距離痊愈還差得遠,但至少穩住了傷勢,恢複了一絲行動的力量。
他低頭,看到璃光正靠著他,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長長的銀色睫毛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珠。
寬大的劍袍滑落,露出半邊瘦小的肩膀。
淩絕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極不合身的劍袍上,眉頭微蹙。
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掙紮著站起身,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已能自主行走。
他走到石室角落,打開那個存放著一些基本雜物的簡陋石櫃。裡麵除了幾套備用的月白劍袍,空空如也。
他拿起一件最小的劍袍,比劃了一下,依舊大得像戲服。
淩絕塵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他拿起一件備用劍袍,並指如劍!
嗤嗤嗤!
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劍氣,雖然遠不如全盛時期鋒銳,但切割布料綽綽有餘。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在那件月白劍袍上比劃著、裁剪著。
動作生疏僵硬,好幾次差點割到手。寬大的袖子被裁短,衣襟被修小,下擺也被割去一截……
璃光被這動靜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奇地看著淩絕塵的動作。
好一會兒,淩絕塵才停下手。
他拿起那件被改得七扭八歪、針腳粗糙根本就沒縫,隻是裁了邊)、勉強能看出是件小袍子的“作品”,走到璃光麵前。
“換上。”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已不似最初那般冰冷。
璃光看看淩絕塵手中那件奇怪的“小衣服”,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拖地的大袍子,淡金色的眼眸裡充滿了新奇。
她笨拙地想把身上那件大的脫下來,但袖子太長,衣襟太亂,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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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絕塵看著,眉頭越皺越緊。他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蹲下身,伸出手。
他動作依舊僵硬,像擺弄一個易碎的瓷器,小心地幫她把那件寬大的劍袍解下,露出裡麵單薄的身體。
冰冷的空氣讓璃光瑟縮了一下。
淩絕塵拿起那件改小的袍子,笨拙地往她身上套。
領口開得有點歪,袖子一長一短,下擺也參差不齊,針腳處毛邊刺啦。但至少,大小勉強合適了,不會拖地絆腳。
璃光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這件奇特的“新衣服”,伸出小手摸了摸粗糙的邊緣,又扯了扯長短不一的袖子,非但沒有嫌棄,反而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她似乎覺得很有趣,笨拙地轉了個圈,寬大的衣擺雖然裁短了但還是有點寬)跟著晃了晃。
看著女孩臉上純粹的笑容,淩絕塵緊繃的嘴角,幾不可查地鬆動了一絲。
這感覺……很奇怪。比參悟一套精妙劍訣還要耗費心神。
“爹爹?”璃光停下轉圈,仰著小臉,淡金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著他,帶著依賴和一絲小小的期待。
淩絕塵被這聲呼喚定在原地。
他看著這張酷似自己的小臉,看著那雙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心中那堵冰牆裂開的縫隙似乎又擴大了一些。
他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乾。他該回應什麼?他不是她的爹爹。
她是斷塵劍的劍靈。
可這否認的話,在舌尖滾了幾滾,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看著她眼中純粹的信任和依戀,那冰冷的、屬於“寒江劍仙”的邏輯,似乎被某種更柔軟的東西阻隔了。
他沉默了很久。石室內隻有璃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最終,他避開了璃光期待的目光,聲音低沉而沙啞地開口:“你……可有名字?”
名字?璃光歪著小腦袋,淡金色的眼眸裡充滿了茫然。
她努力思索著,小眉頭緊緊蹙起。名字是什麼?她不知道。
她隻記得那種源自靈魂的悸動,記得那冰冷卻讓她安心的劍的氣息,記得眼前這個人……叫她“爹爹”。
她搖搖頭,銀色的發絲隨之晃動。
淩絕塵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銀發如月華流淌,肌膚瑩白似雪,淡金色的眼眸純淨剔透……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腦海。
“璃光。”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字,像是在確認什麼。
女孩猛地抬起頭,淡金色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仿佛這個名字是刻在她靈魂深處的印記,此刻被喚醒!
一種難以言喻的歸屬感和歡喜瞬間充盈了她小小的心房!
“璃…光?”她有些生澀地重複著,小臉上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笑容,用力地點著頭,“嗯!璃光!”
她似乎高興極了,圍著淩絕塵蹦跳了兩下,寬大的衣擺飛揚,嘴裡不停地、含糊地念著:“璃光!璃光!爹爹!璃光!”
淩絕塵看著女孩因為得到一個名字而欣喜若狂的樣子,看著她笨拙地圍著自己打轉。
喊著“爹爹”和“璃光”,心中那塊堅冰,似乎被這純粹的喜悅融化了一角。
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暖意,悄然掠過心間。
他不再否認,也不再糾正。默認了這個稱呼,也默認了這個由他賦予的名字。
“嗯。”他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
璃光笑得更開心了,仿佛得到了世間最大的認可。
淩絕塵走到寒玉榻邊,拿起那柄布滿裂痕的斷塵劍。冰冷的劍身入手,那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靈性聯係依舊沉寂。
但此刻,看著身旁這個名為“璃光”的劍靈,感受著她身上散發出的、與斷塵劍同源的氣息,淩絕塵心中那沉重的絕望,似乎被撬開了一道縫隙。
修複斷塵,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幻想。眼前這個懵懂的女孩,或許就是唯一的希望和鑰匙。
他盤膝坐下,將斷塵劍橫放在膝上。
這一次,他沒有急於溫養,而是閉上眼,嘗試著去感知,去溝通,不僅溝通劍身,也溝通身旁這個新生的靈魂。
璃光見淩絕塵坐下,也學著他的樣子,在他旁邊的蒲團上,努力地盤起小短腿,像模像樣地坐好,小手放在膝蓋上。
淡金色的眼眸好奇地看著他,又看看他膝上的斷塵劍,小臉上滿是認真。
石室內,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寒玉的冷光下,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寧靜。
一個在嘗試溝通沉寂的劍與懵懂的靈,另一個則在懵懂中,感受著那份源自靈魂深處的、奇妙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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