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的喧囂漸漸平息。
血斧海賊團的殘部在羅傑海賊團的猛烈反擊下潰不成軍,幸存者倉皇跳海逃竄,留下滿目狼藉的甲板和濃重的血腥味。
然而,勝利的歡呼並沒有立刻響起。
奧羅·傑克遜號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船艙入口附近那片小小的區域。
淩夕癱軟在地,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雙手死死捂住嘴巴,卻抑製不住那壓抑的、近乎崩潰的嗚咽和乾嘔。她那雙曾經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無神,死死盯著自己沾滿粘稠鮮血的雙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什麼恐怖的怪物。
商時序強忍著左臂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用儘全身力氣挪到淩夕身邊。她不顧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染紅了淩夕的衣服,用還能動的右臂,將瑟瑟發抖的好友緊緊、緊緊地摟在懷裡。
“夕夕……夕夕……”商時序的聲音因為疼痛和虛弱而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溫柔,“看著我……沒事的……看著我……”
淩夕像是聽不見,依舊沉浸在巨大的衝擊和恐懼中,淚水混合著血汙,在她蒼白的臉上肆意橫流。
商時序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疼。她知道,對於來自和平世界的淩夕來說,親手結束一條生命是多麼毀滅性的打擊。她必須說點什麼,必須把淩夕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忽略手臂的劇痛,將嘴唇湊到淩夕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地說道:
“夕夕!你聽我說!這個世界……不是我們原來的世界!”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試圖穿透淩夕的恐懼屏障。
“這裡的規則……和我們那裡不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剛才那個人……他要殺我!他也要殺你!如果我們不反抗……死的就是我們!”
商時序的聲音哽咽了一下,但立刻又強硬起來:“殺他……不是我們想的!但我們沒辦法!我們隻是想活下去!隻是想保護彼此!”
“你沒有錯!你保護了我!你救了我!夕夕!”
最後一聲呼喚,商時序幾乎是喊出來的,帶著血淚般的懇求。
淩夕的顫抖似乎減緩了一些,空洞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焦距。她緩緩抬起頭,看向商時序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看向她手臂上那道猙獰的、仍在淌血的傷口。
“時序……”淩夕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無儘的委屈和後怕,“我……我殺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商時序將她摟得更緊,聲音柔和下來,帶著無儘的疲憊和心疼,“但在這裡……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我們沒得選……”
周圍一片寂靜。
羅傑海賊團的成員們,包括羅傑本人、雷利、香克斯、巴基……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相擁哭泣的兩個女孩。
他們臉上的表情複雜。有勝利後的疲憊,有對同伴受傷的關切,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理解和沉默。
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們再傻也隱約意識到,淩夕和商時序所在的那個“未來”或者說“家鄉”,是一個與他們截然不同的、和平到近乎脆弱的世界。她們沒見過這種刀刀見血、生死一線的殘酷,她們的眼神裡帶著一種與這片大海格格不入的純淨和天真。
而今天,這份天真被血淋淋的現實徹底擊碎了。
香克斯緊緊攥著拳頭,看著淩夕崩潰的樣子,又看看商時序手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少年人的心裡第一次對這片大海的殘酷有了更深的體會。
巴基也難得地安靜下來,看著地上的屍體和哭泣的淩夕,撇了撇嘴,卻沒說什麼風涼話。
雷利推了推眼鏡,眼神深邃。他看到了商時序在絕境中爆發出的保護欲和堅韌,也看到了淩夕被迫拿起武器時的絕望與掙紮。這兩個女孩,正在被這個世界以最殘酷的方式重塑。
羅傑收起了平日豪放的笑容,他大步走過去,聲音沉穩而有力:“還愣著乾什麼!船醫!趕緊給商丫頭處理傷口!其他人,清理甲板!把戰利品搬上來!”
他的命令打破了沉重的寂靜,船員們立刻行動起來。
船醫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檢查商時序的傷口,臉色凝重:“傷口很深,需要立刻縫合!失血也不少!”
商時序點點頭,虛弱地對淩夕說:“夕夕,我沒事。你先……冷靜一下。”
淩夕看著船醫開始為商時序清創縫合,那刺目的鮮血和猙獰的傷口讓她胃裡再次翻騰,但她強行忍住了,隻是死死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羅傑走到她們身邊,蹲下身,看著商時序,又看看淩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丫頭,你們做得對。在這片大海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他又看向淩夕,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很輕,怕嚇到她:“小淩夕,你很勇敢。你保護了你的夥伴。這才是海上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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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簡單直接,卻帶著一種來自大海頂尖強者的認可和安慰。
淩夕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羅傑真誠的目光,又看看周圍船員們投來的、不帶絲毫鄙夷反而帶著幾分讚許和同情的眼神,心中的驚濤駭浪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
她顫抖著,緩緩點了點頭。
這一刻,她模糊地意識到,她再也回不去那個隻需要擔心考試和作業的平凡世界了。她的手上沾了血,她的靈魂被刻上了這個世界的烙印。
而她和商時序,必須在這個殘酷而美麗的新世界裡,找到屬於她們的生存方式。
奧羅·傑克遜號繼續航行,載著勝利,也載著兩個女孩被迫完成的、血淋淋的成人禮,駛向未知的明天。
商時序的傷口在船醫精湛的技藝下得到了妥善的縫合和包紮,但失血過多和劇烈的疼痛讓她十分虛弱,大部分時間隻能躺在船艙裡休息。淩夕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喂水、擦汗,眼神裡充滿了自責和後怕,仿佛商時序受傷全是她的過錯。
“彆這樣,夕夕,”商時序虛弱地笑了笑,用沒受傷的手輕輕拍了拍淩夕的手背,“是我自己衝上去的,不怪你。”
淩夕用力搖頭,眼淚又湧了上來:“如果不是我那麼沒用,反應那麼慢,你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