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來的人在辰時趕到,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子弟,叫孔墨。
青布儒衫的衣擺沾著泥點,顯然是趕路時摔過,腰間掛著的竹簡袋磨得發亮,裡麵的竹簡露了半截,邊緣泛著經年翻閱的毛邊。
他一進院子就停下腳步,目光先掃過牆上的烽燧圖,又落在曹複身上,雙手攥著竹簡袋,指節微微發白:“安國君,晚輩孔墨,奉……奉孔謙先生之命而來。”
曹複剛和蕭山敲定完學宮算術教具的樣式——是用薄木片做的算籌,上麵刻著簡單的數字,比傳統的竹製算籌輕便,流民子弟也能輕鬆拿住。見孔墨來,便放下手裡的木片:“孔謙先生讓你來,是為學宮的事?”
孔墨點頭,卻沒立刻說話,反而往院門外看了看。石硯站在門邊,手按在短刀上,眼神平靜地回視他,看得孔墨不自覺收回目光,從竹簡袋裡掏出一卷竹簡:“先生讓晚輩把這個給您,說……說學宮擴建的木料,曲阜孔家能出三成,但有件事,得跟您透個底。”
曹複接過竹簡,指尖觸到冰涼的竹片。竹簡上是孔謙的字跡,寫的是曲阜木料坊的地址和匠人名單,末尾卻用小字加了一句:“遜與鄒城有私訊,慎之。”
“鄒城?”曹複抬頭,“是顏回一脈的保守派?”
孔墨的頭埋得更低,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是。晚輩前幾日在曲阜孔府,撞見孔遜先生偷偷送信,信封上寫著‘鄒城顏府’。還……還聽見他跟人說,季家的人去過曲阜,給了他塊玉玨。”
季良剛好從工坊過來,手裡還拿著塊沒打磨好的算籌木片,聽到“季家”“玉玨”,腳步猛地頓住。
木片從指尖滑落,“啪”地砸在青石板上,他卻沒撿,快步走到孔墨麵前:“你說孔遜見過季家的人?還收了玉玨?”
孔墨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衣擺蹭到門檻:“是……是聽孔遜先生的隨從說的,具體是什麼玉玨,晚輩沒看清。”
曹複彎腰撿起木片,指尖摩挲著上麵的刻痕。刻痕隻刻了一半,是個“三”字,邊緣還很粗糙。
他想起之前探哨撿的密信殘片,又想起季林使者帶的宋國玉玨,心裡忽然有了個模糊的念頭——孔遜、季林、宋國、鄒城保守派,這幾股勢力,怕是早就纏在了一起。
“你在曲阜,沒見著季家的人具體是誰?”曹複把木片遞給蕭山,蕭山順手塞進懷裡,衣擺上還沾著木屑,是剛才打磨算籌時蹭的。
孔墨搖頭,手指摳著竹簡袋的帶子:“沒見著,隻聽隨從說,是個穿深色衣袍的人,說話帶季家領地的口音。”
“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塊東西,“晚輩在孔遜先生的窗台下撿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
那是塊指甲蓋大的玉玨殘片,青白色,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曹複接過殘片,指尖蹭過斷口,還能摸到細小的玉屑——這玉的質地,和上次石硯提到的季林使者帶的宋國玉玨,一模一樣。
“多謝你。”曹複把殘片收好,指尖冰涼,“你回去告訴孔謙先生,木料的事有勞他,至於孔遜……我會處理。”
孔墨鬆了口氣,躬身行禮後轉身就走,腳步比來時輕快,衣擺上的泥點晃了晃,沒走幾步又回頭:“安國君,孔遜先生最近總往曲阜的驛站跑,那裡……那裡有不少宋國來的商人。”
這話讓院子裡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石硯的手緊了緊,短刀鞘和腰帶摩擦出細微的聲響:“怕是借著商人的名頭,跟宋國暗使聯絡。”
季良的臉色很難看,手裡攥著的算籌木片被捏得變了形:“孔遜是孔家人,季林是季家人,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勾結宋國!”他的聲音帶著顫,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曹複沒急著說話,拿起桌上的算籌木片。木片上的“三”字刻得歪歪扭扭,是剛才蕭山試刻的。
他用鑿子輕輕修著邊緣,木屑簌簌落在桌上:“急也沒用,現在得弄清楚,他們到底想乾什麼——是想攪黃學宮,還是想對安城的糧草動手。”
蕭山突然插話,手裡晃著塊算籌:“安國君,學宮的算術課明天就要開了,這些木片還得再打磨打磨。要是孔遜真跟宋國勾連,會不會有人來學宮搗亂?”
“會。”曹複乾脆地回答,把修好的算籌遞給蕭山,“所以你得在學宮周圍多放幾個哨,用咱們新改的烽燧信號——看見陌生人鬼鬼祟祟,就發‘一長兩短’的信號,石硯會帶人過去。”
他想起現代學校的安保措施,心裡嘀咕:戰國沒監控,隻能靠人盯,但有烽燧信號和哨位配合,至少能提前預警,總比被人打個措手不及強。
石硯點頭,轉身就要去安排:“我讓探哨分成兩撥,一撥盯曲阜驛站,一撥守學宮外圍。”
“等等。”曹複叫住他,從懷裡掏出玉玨殘片,“你讓人把這殘片跟上次季林使者帶的玉玨比對下,看看是不是同一塊上掰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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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硯接過殘片,小心地放進懷裡,腳步沒停地出了院子。院子裡隻剩下曹複、季良和蕭山,風從槐樹上吹過,落下幾片葉子,其中一片正好落在曹複手裡的算籌上。
季良彎腰撿起地上的木片,指尖慢慢撫平被捏變形的地方:“我去季家領地的邊界看看,或許能查到季林和孔遜聯絡的痕跡。”
“彆衝動。”曹複按住他的手,指尖觸到季良冰涼的掌心,“季林現在肯定盯著邊界,你去了反而會暴露。不如留在安城,幫蕭山整理學宮的教具——學宮亂不了,安城就亂不了。”
季良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把木片放進懷裡:“好,我聽你的。”
蕭山扛著一捆薄木片,晃了晃:“那我先去學宮,讓工匠們把算籌打磨好,明天就能給學生用。”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笑了笑,“安國君您設計的這算籌,比竹簡方便多了,上次教流民孩子認數,他們拿竹籌總掉,這個木片輕,一拿一個準!”
曹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看了看季良手裡的木片,心裡踏實了些。
不管孔遜和季林在暗處搞什麼,學宮的課要開,算籌要做,這些實實在在的事,才是安城的根基。
他走到牆邊,看著烽燧圖上的刻痕,伸手在“三長”的刻痕旁又添了一道細痕——代表“內部有異”。指尖劃過麻紙,心裡清楚,接下來要防的,不隻是外部的敵人,還有內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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