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醒悟太遲,罪孽已生。”曹複的聲音有些沙啞,喉結滾了兩滾,才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我不敢再留姓名,隻盼這無名之身能減幾分內心的愧疚——我怕這世間的罵名會纏我到九泉之下,讓我死後都不得安生。”
“我真的後悔了,後悔造出這些工藝。”
“若它們從未存在,或許百姓還能少受些戰火與奴役之苦。”
“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這些傾注了半生心血的造物就此湮滅,舍不得我那‘讓天下人得安穩’的初心,就這麼散了。”
李岩的眼睛紅得像浸了水的櫻桃,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泛白,聲音帶著哭腔卻刻意壓低,怕驚擾了先輩的魂靈:“這位爺爺一點都不可憐,他很好。”
“他隻是太想幫百姓了,才會難過。要是我們能幫他實現心願就好了。”
“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便托付給後世弟子:務必守好這些技藝。”
“等一個真正心係天下百姓、能扭轉乾坤的君王出現,等未來世道清明之時,再將這些工藝拿出來,圓我當年想造福世人的初心。”
曹複念完最後一句,隻覺得懷裡的圖紙仿佛有千斤重,每一張都浸著先輩的心血與不甘。
腦海中紛亂的念頭突然串聯成線——原來那些“遠超時代”的工家科技,都出自這位無名前輩之手!
他筆下的“化外之魂”,是穿越者獨有的悵惘;“與現世不同”的疏離,是異世者藏在心底的孤獨。
曹複想起自己剛穿越時的惶恐,想起第一次見工家器械時的震撼。
原來從始至終,都有一個和他一樣的“異鄉人”,在這亂世裡,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一份純粹的理想。
“隻是我從未想過,當年為助農而生的造物,到了後來,竟全變成了各國爭相加造的軍事器械。”
“他們拿著這些遠超時代的科技,攻伐他國,奴役百姓,將我當年的願景碾得粉碎。”
石壁上的最後一句話,刻得格外淺,像是先輩力氣耗儘前的最後一聲歎息,在空曠的石室裡久久回蕩,纏在每個人的心上。
曹複深吸一口氣,眼眶發熱,指尖蹭過冰涼的石壁——前輩不是後悔造了這些科技,是後悔沒能守護好自己的初心,沒能讓這些本應救民的手藝,真正落在百姓身上。
就像一把好刀,本是用來砍柴謀生,卻被握在惡人手裡,成了傷人的利器。
他摸了摸懷裡的工械儀,冰涼的玄鐵貼著胸口,像是在傳遞先輩的溫度,一股從未有過的使命感湧了上來。
“所有圖紙都帶走!”曹複回過神,聲音堅定得不容置疑,“不管是什麼東西,都不能落在宋兵手裡!”
“用桑皮漿封好,塞進布包,咱們帶出去藏起來——等世道清明了,這些的東西要讓天下百姓都用上!”
蕭山趕緊點頭,手裡的紙卷捏得發緊,聲音裡帶著工家人特有的鄭重:“我來分!放心吧,我家世他是工家之人,從小就聽爺爺說‘先輩’的故事。”
“助農的放一起,用桑皮漿多封兩層;可改造成軍事的單獨包,墊上乾草防潮!”
李岩也上手幫忙,小手指笨拙卻認真地疊著紙卷,把紙邊壓得平整,生怕折壞了先輩的心血:“曹哥,我把紙卷卷緊點,這樣布包裝得多,也不容易受潮!”
三人忙活了片刻,把所有圖紙都用桑皮漿仔細封好,分成兩大包——一包是助農的希望,一包是戰爭的隱患。
都塞進曹複隨身的粗布包裡,塞得滿滿當當,連縫隙都墊了乾草,像是在守護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曹複把布包的繩結緊了緊,指尖按在包麵上,能摸到裡麵紙卷的硬挺輪廓——每一卷都裹著桑皮漿的黏膩,也裹著先輩沒說出口的牽掛。
李岩蹲下身,幫著把包角往他腰後掖了掖,小聲說:“曹哥,我幫你拎著衣角,彆讓包晃掉。”
蕭山走到通道口,用陶燈照了照地麵,確認沒有鬆動的碎石,回頭招手:“通道裡的土結實,能跑!”
燈光掃過身後的石壁,“天下人得安穩”的字跡在搖晃中閃了閃,像在替先輩目送他們離開。
“走!從通道撤!”曹複拎起布包,剛要轉身,石室突然劇烈震動。
頭頂的石塊“簌簌”往下掉,砸在玄鐵柱上發出悶響,外麵傳來宋兵凶狠的呐喊:“快砸開門!他們肯定在裡麵拿圖紙!彆讓他們跑了!”
“不好!宋兵要進來了!”李岩臉色發白,小手緊緊抓著曹複的衣袖,卻沒哭,隻是咬著嘴唇,眼裡滿是倔強。
蕭山推著曹複往石室另一側的通道跑,聲音急切卻仍沒忘提醒:“這通道能通向外麵,咱們趕緊撤!季將軍和石硯還在外麵攔著,得去幫他們!”
曹複回頭望石台上的刻字,搖晃的燈光裡,字跡愈發清晰,刻痕裡像是藏著一雙眼睛,正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
他在心裡默念:前輩,您放心,您沒完成的心願,我來接;您守護的心血,我來守;您那“讓天下人得安穩”的初心,我會帶著它,一直走下去。
他們順著通道往前跑,水汽裹著寒意往衣領裡鑽,冰涼得像貼了塊冰。
腳下的碎石子硌得腳掌生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細針紮的路上。
曹複拎著裝滿圖紙的布包,沉甸甸的重量墜著胳膊,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淌,混著通道裡的潮氣,在臉上衝出一道道印子。
李岩跑在最前麵,手裡的陶燈晃得厲害,燈光好幾次差點被風撲滅,他死死攥著燈柄,指節都泛了白。
跑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前方終於透出出口的光亮。
可還沒等他們鬆口氣,就聽見外麵傳來季良撕心裂肺的怒吼:“休想過去!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喜歡蒸汽機轟碎諸侯這個戰國我承包了請大家收藏:()蒸汽機轟碎諸侯這個戰國我承包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