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捏著老陶掏空的桑管轉了圈,粗糲的桑皮蹭得指腹發澀。
曹複把管頭貼在耳邊,風從管尾灌進來,“嗚嗚”響——清冽冽的溪流聲順著管壁鑽進來,像碎玉撞在一起。
小石頭攥著張伯衣角湊過來,竹籃裡的桑芽葉晃掉兩片,落在腳邊沾了泥。
他踮著腳,鼻尖快湊到桑管上:“曹哥,老秦叔說前麵是野杏林,聞著都流口水!”
曹複回頭笑了笑,喉嚨卻突然發緊——今早隻啃了半塊乾麥餅,胃裡空得發慌,咽口水都覺得澀,連帶著後背傷口也隱隱抽疼。
他摸出懷裡的陶甕貼在地上,指尖蹭到甕底的濕泥,甕壁傳來細微震動——不是腳步聲,是溪流的“嘩啦”聲。
這才鬆了口氣,指尖卻還僵著,殘留著陶甕的涼意。
“老蕭,遞桑管。”曹複側頭說。
蕭山立刻摸出空心桑管——老陶用桑枝掏空的,比陶甕輕便,傳聲更遠。
他把桑管一頭貼地、一頭湊耳邊,沒坐穩往後仰了下,趕緊撐住地麵:“三十步外左邊,有動靜!倆人腳步聲,輕得很,準是宋兵探哨!”
新跟著來的老秦立刻停步,滿是老繭的手按在腰間獸皮箭囊上,箭囊裡的木箭露著尖尖的頭。
“我繞過去看看,你們等著。”話音落,人就像狸貓似的鑽進灌木叢,隻留草葉“簌簌”晃了晃。
曹複蹲下身摸小石頭的頭,小家夥額角沾著草屑,頭發上還纏了根蛛網。
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野果,怯生生卻又透著好奇:“彆怕,老秦叔比兔子還靈,很快就回。”
小石頭似懂非懂點頭,從懷裡掏出棵婆婆丁遞過來,葉子上還沾著濕土:“曹哥,這個敷傷口,不疼。”
葉片上的露珠滴在曹複手背上,涼絲絲的。
沒一會兒老秦回來,手裡攥著根宋兵麻鞋繩,繩頭還沾著泥:“倆探哨往山北去了,抓緊時間,彆等他們折回。”
幾人加快腳步,穿過低矮灌木叢,枝椏刮得臉發疼,刺得皮膚發麻。
眼前突然亮了——山坳裡一片野杏林,枝上掛著密密麻麻的青黃果子,風一吹,果香混著潮氣飄過來,勾得喉嚨更緊了。
“快摘!”老秦麻利爬樹,腳踩滑了蹭掉塊樹皮,陶刀在枝椏間翻飛。
野果“劈裡啪啦”掉竹籃裡,他低頭喊:“小心枝上的刺,紮人疼得鑽心!”
曹複和蕭山在樹下撿果,手被枝椏劃了道小口子,滲出血珠也顧不上擦。
指尖沾著野果的絨毛,癢得很,卻舍不得停下動作。
張伯蹲在不遠處岩石旁,麵前放著陶碗,手裡攥著乾桑枝,指節都發白了——岩石邊掛著幾個大野蜂巢,嗡嗡聲聽得頭皮發麻,耳朵裡像塞了團棉絮。
“桑枝熏熏,蜜蜂就躲了。”張伯點燃桑枝,手抖了抖差點燒到手指。
青煙嫋嫋升起,帶著焦糊桑香飄向蜂巢——蜂鳴聲果然漸漸弱了。
他小心用陶刀撬開蜂巢一角,金黃蜂蜜順著陶刀淌,滴進陶碗裡,甜香漫開來,連空氣都變得黏糊糊的。
小石頭湊過來,鼻子都快貼到碗上,眼睛瞪得溜圓:“張爺爺,好甜!”
“慢點兒,彆燙著。”張伯刮了點蜂蜜遞他,小石頭舔舔嘴唇,笑得露出兩顆缺牙,嘴角還沾著蜜漬。
曹複剛把裝滿野果的竹籃拎到樹後,竹籃撞了下樹乾,發出“咚”的輕響。
就聽蕭山低喝:“彆出聲!有腳步聲!”
趕緊摸出陶甕貼地,手心的汗蹭在甕壁上,涼得一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