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滾得越來越近——震得石縫裡的土渣簌簌掉,腳邊碎陶片跟著顫,硌得腳掌又麻又疼。
曹複攥緊矛柄,掌心汗浸得木柄發滑。
之前戳宋兵蹭的血痂裂了,血珠粘在木紋裡,又疼又癢。
小臂還麻著,剛才揮矛太猛震的,一呼吸就覺得沉,他不自覺甩了甩胳膊,差點撞在石牆上,額頭蹭到冰涼的石麵,激得打了個寒顫。
“是君上的兵!”老柴突然喊。
瘸腿晃了晃差點栽倒,手忙腳亂抓住拒馬殘木才穩住,柴刀“當啷”撞在槐木上,濺起些木屑:“看那旗——曲阜的‘魯’字旗!”
曹複抬眼望,煙塵裡果然挑著成片的紅旗。
旗角被風扯得獵獵響,“魯”字在灰黃煙塵裡像燒透的炭,紮得人眼睛發疼。
不止騎兵,還有步兵的甲胄碰撞聲、車輪碾地的“軲轆”聲,混著號角聲撞過來,震得耳膜發沉。
宋兵徹底慌了。
舉著戈往後退的,腳踩在米粒上滑得踉蹌,差點撞在一起,甲片撞得“叮當”響;
扔了藤牌往山坳跑的,跑起來跌跌撞撞,比逃兵還狼狽。
剛才鑽地道搶糧的幾個宋兵,剛爬出來就被魯軍的箭射中後背。
“噗”地栽在糧堆旁,血濺在粟米上,凝成黑紅的點。
周倉看得直跺腳,手裡的糧袋攥得更緊,指節泛白。
“援兵!真的是援兵!”周倉抱著糧袋蹲在地上。
眼淚砸在米粒上,濺起小水花。
伸手去抹,反倒把臉蹭得更花,指尖沾著米和泥,顫得厲害,聲音發啞:“這下糧保住了,孩子們終於能喝上稠粥了……”
曹複鬆了口氣,手腕的酸勁似輕了點。
剛想直起身,腳腕絆在拒馬殘槐木上,踉蹌著往前撲——手撐地時,指尖戳進碎陶片,鑽心疼得他齜牙咧嘴,指縫滲出血,沾了滿手泥。
“曹哥!”李岩跑過來扶他。
手裡短木矛攥得緊,木尖沾著點血——是剛才幫著戳逃兵蹭的,指尖還沾著木屑,蹭得曹複胳膊發癢:“你沒事吧?手流血了!”
曹複搖搖頭,剛要說話。
喉嚨裡卡著的草木灰嗆得直咳嗽,眼淚都出來了。
抹了把臉,灰混著汗糊在臉上,又澀又癢。
卻忍不住笑——這笑比哭還難看,嘴角扯著舊傷,疼得抽了口氣。
“彆愣著!”石硯的聲音從箭窗那傳來。
他領著十幾個士卒舉著弩箭射逃兵,箭尖穿透宋兵甲胄,還在喊:“趁援兵在,截住逃兵!彆讓他們回去報信!”
曹複抓起地上的長矛。
矛尖沾著泥和血,往石牆上蹭了蹭,刮掉些汙垢。
剛要衝出去,胳膊被人拽住——是丫丫。
小姑娘抱著陶娃娃,小臉煞白。
卻攥著他的衣角不放,手指都泛白了,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曹哥,彆去……有危險……”
李鐵匠走過來,把丫丫往身後護。
手裡長矛戈尖閃著冷光——剛磨利的,刃口還沾著點鐵屑,蹭得掌心發疼:“你去,丫丫我看著。放心,這丫頭機靈,剛才還幫我遞桑枝擦矛呢。”
曹複點頭,腳踩在碎陶片上“咯吱”響。
往逃兵方向追,風裹著硝煙味吹過來,嗆得鼻子發酸。
身後跟著五個士卒,長矛列成一排,比他單打獨鬥穩多了——鵝山堡這五百人,雖多是殘兵,卻都是硬骨頭。
剛追上一個逃兵,曹複舉矛要戳——
那逃兵突然轉身,手裡藏著短刀往他胸口劃。
曹複趕緊側身,刀擦著粗布衣劃過,扯破個口子,露出裡麵發紅的舊傷,疼得他縮了縮肩,倒吸口涼氣。
“娘的!”曹複罵了句。
長矛往對方腿上戳,矛尖穿透褲腿,血珠濺在草鞋上,涼得腳趾蜷了蜷。
逃兵慘叫著倒地,身後士卒立刻上前,一腳踩住他手腕,短刀“哐當”掉在地上,濺起些泥點。
魯軍的騎兵衝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