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複翻上馬背,馬蹄踏過路麵碎石,往曲阜方向疾馳。
回頭望茶山陶窯,陽光把窯口濕土曬得發白,隱約露出改良陶土的淺紅色,像塊沒燒透的磚,透著股生澀硬氣。
風卷著桑樹葉掠過馬鬃,他攥緊懷裡的陶片,指腹老繭蹭過輪紋,心裡翻著嘀咕——魯公會怎麼處置楚屈五?季成栽贓孟家的賬能算清嗎?尼山關還能接著建嗎?
陶片邊緣硌得掌心發緊,連喘氣都帶著幾分滯澀。
馬蹄踏過曲阜青石板路,聲音沉得發悶。
石板縫裡的枯草被碾得“咯吱”響,碎渣蹭在馬蹄鐵上,被風卷到鞋邊,像穿越前工地踩碎的水泥袋,悶得胸口發堵。
孟浩勒住馬繩,馬打了個響鼻,鼻息熱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飄到他下巴上,涼得他縮了縮脖子。
他剛要開口,就見魯宮門前的槐樹下站著兩個人——除了摩挲玉璧的叔信,還有個穿舊朝服的老者,袖口打著補丁,補丁上還沾著點旅途的黃土,手裡攥著卷竹簡,正是相國儀休。
“三位來得正好,省得再通報。”
公儀休迎上來,目光先掃過孟浩和季寧,眼神淡得像殿外的霜——上次季安私占桑田,他當眾彈劾時,也是這眼神,冷得能凍住人。
轉而落在曹複身上,語氣緩和了些,“安國君辛苦,茶山一戰,挫了楚國銳氣,也斷了他們在魯國的陶窯縱火路子。”
他袖口的補丁蹭過曹複的胳膊,粗麻布的糙感很明顯——這位相國素來節儉,連朝服都舍不得換,偏生和三桓水火不容。
曹複心裡犯嘀咕:剛在茶山拚殺時不見他人影,這會兒倒來得比誰都快,怕不是早收到斥候報信,特意在這兒等著搭伴入宮,借機敲打三桓。
季寧的臉色微變,下意識往孟浩身邊靠了靠——公儀休懟三桓的本事,魯國朝堂無人不曉,上次彈劾季安時,連季家的祖祠祭祀特權都敢提削減,半點情麵不留。
孟浩攥緊腰間銅環,指腹蹭過發亮的“孟”字,沒敢接話,隻是悄悄扯了扯衣襟,遮住領口的汗漬。
叔信趕緊打圓場,玉璧轉得飛快,邊緣的缺口在陽光下閃了閃,像在打什麼主意:“相國剛從三晉回來,一路勞頓,還特意等我們入宮,實在折煞。”
“勞頓談不上,倒是有要緊事稟明君上。”
公儀休沒看叔信,抬腳往宮門走,竹簡在手裡晃了晃,邊角蹭得掌心發疼。
“韓、趙、魏實已各自獨立,三家各有圖謀。”
“魏南鄰楚,方城之外常受楚軍劫掠,東接宋,覬覦宋之陶丘膏腴之地久矣。”
“趙僻處北方,與魯相隔甚遠,然與齊在河間之地爭端不斷,去年還奪了齊國三座城邑。”
“韓則夾在秦、鄭之間,邊境烽火未嘗停歇,急需盟友穩固後方。”
進了宮,廊下衛士手裡的戈閃著冷光。
戈尖的銅鏽在陽光下格外紮眼,風一吹,戈上的銅環“叮”地響了聲,脆得突兀。
廊下的麻雀被驚得撲棱著翅膀飛遠,羽毛掉了一根,飄到曹複的肩上,又滑落在地,被他的靴底不經意碾過,碎成細絨。
走在青磚路上,曹複的鞋跟磕在磚縫裡。
身子晃了晃才穩住,差點絆倒——磚縫寬得能塞進半個腳趾,比茶山陶窯的磚縫還糙。
他扶了下廊柱,指尖沾了點灰,混著淡淡的黴味,還夾著點木屑——廊柱年久,漆皮掉了,露出裡麵的木頭茬,蹭得指尖有點疼,紅了一片。
大殿裡,姬顯已經坐在案幾後,公子啟站在旁邊,手裡還攥著那塊舊陶片,指腹反複摩挲著陶片上的裂紋,像是在琢磨什麼。
公儀休率先上前,竹簡“啪”地放在案上,聲音清脆得撞在殿壁上:“啟稟君上,三晉之行已畢。韓魏願與魯國結盟,共抗楚國——魏國願出三百工匠助魯建窯,韓國則願提供秦地的無煙煤,以改良燒窯火候。”
“至於齊宋,臣以為可借韓魏之勢,施壓宋國停戰,再利用齊國與趙國的河間爭端,牽製齊國動向,讓他們無暇南顧魯國。”
姬顯抬了抬眼,指節敲了敲案幾,節奏沉穩得像敲在人心上:“你素來謀事周全,此事由你全權做主,所需糧草、驛傳,公室儘數撥付。”
曹複深吸口氣,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啟稟君上,茶山之事已處置妥當——楚使及楚細作首領屈五密謀毀陶窯,現已擒獲,其供稱是為斷尼山關建磚之源。”
“季成私通楚使、助其傳信,季大人已將人看押,相關證物陶哨、楚使玉墜)均已收好,特來稟明。”
他說話時,指尖死死攥著陶片,邊緣硌得掌心發疼,冷汗順著指縫往下滲,生怕漏了半句關鍵信息。
姬顯目光掃過眾人,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安國君,你此事處置利落,沒辜負寡人的信任。”
他頓了頓,拿起案幾上的粟米糕,咬了一口,糕渣掉在竹簡上,隨手掃到一邊,碎屑落在青磚上滾了兩圈。
“屈五既是頭目,交廷尉嚴加審訊,務必審出楚國在魯國的所有細作據點,一旦查實,立馬一鍋端——楚國那邊,我讓人遞國書抗議,斷他們的念想。”
“至於宋國。”
姬顯的目光落在孟浩和季寧身上,語氣沉了些,像壓了塊鉛,“宋國和魏國在陶丘打得正凶,楚軍已在宋楚邊境增兵三萬,宋國離楚國更近,宋君此刻定然惶惶不安。”
“寡人借楚使這事,派使者去宋國談和,許他們尼山關建成後,共享部分商路,國內好專心建設,彆再被外患分心。”
曹複心裡鬆了口氣,掌心的汗把陶哨浸得有點滑。
他悄悄換了個姿勢攥著,突然想起穿越前工地遇停工糾紛,自己先向甲方彙報處置方案,甲方再定後續計劃的場景——這會兒倒有幾分像,隻是牽扯的,是邊境安危和列國邦交,遠比工地那點事驚險。
叔信站在後麵,玉璧轉得慢了些,眼神在曹複和公儀休之間掃來掃去,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廊外的風又吹進來,掀動案幾上的竹簡,發出“嘩啦”的輕響,沒人去管——殿裡的空氣,莫名比剛才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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