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上馬,有個孟家護衛沒踩穩馬鐙。
晃了晃才坐穩,馬鞍上的氈墊滑了半寸,他伸手拽了拽,指尖沾了點晨露的涼。
馬蹄聲踏破晨霧,往茶山奔去。
窯口的火光在身後越來越遠,像點微弱的希望,隨時可能被夜色吞掉。
晨霧裹著馬蹄聲,往茶山深處鑽。
曹複的睫毛沾了霧珠,有顆掉進衣領。
涼得他縮了下脖子,下意識攏了攏衣襟,指尖蹭到懷裡的陶哨——冰涼的觸感和昨晚楚使的玉墜很像,指縫裡還殘留著陶土的糙感。
他咽了口唾沫,舌尖嘗到點霧水的涼。
心裡盤算著:魯公這半年罰了孟家兩次,上次丟了私鹽路子,查庫房時連裝粟米的陶甕都空了三個;這次又差點被季成栽贓,孟浩能硬壓族內不滿來配合,算得明事理。
可季成偏要撞上來,孟家怕是正愁沒人一起扛魯公的怒火。
石硯的馬蹄跟在後麵,長矛杆晃了晃。
布包裡的改良陶片“叮鈴”響得更急,像在催著往前衝。
“安國君,前麵就是茶山的陶窯了!”他伸手指的時候,長矛尖蹭到旁邊的草,帶起片晨露,濺在手背上涼絲絲的。
曹複抬眼,穀口的陶窯就在眼前。
窯頂的煙筒沒冒煙,窯口圍著十幾個黑影,火把的光在霧裡飄,像鬼火。
走近了才看清,楚細作的楚服袖口沾著茶山黑泥,乾了結著硬塊,蹭得馬鞍子沙沙響;褲腳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的劃傷,有的還滲著血,混著泥成了暗紅。
領頭的是個高個,手裡攥著斷柄陶鏟。
鏟頭鏽得發暗,湊近能聞見鐵鏽混泥土的腥氣,他說話帶楚地的硬口音:“爾等魯人,切莫囂張?這窯,今日必燒!”
是屈五,楚國在魯國細作的頭目。
曹複記得魯公密報裡提過,這人最擅長用陶窯柴堆縱火。
火把的煙嗆得曹複咳了兩聲,焦糊味混著陶土腥氣,突然讓他想起穿越前的工地——那年倉庫堆的鋼筋被引燃,煙也是這味,最後用濕沙土蓋了半天才滅。
可這裡沒沙土,隻有陶土。
曹複的目光掃過窯邊的水甕——是昨晚泡硝石的那兩個,還剩半甕水,甕沿結著層淡白硝霜,像撒了層碎鹽。
他翻身下馬時,腳腕被馬鐙蹭了下。
疼得倒抽口氣,手撐在窯邊竹筐上,指甲縫裡嵌了點乾陶土,癢得鑽心。
“孟宗主,讓你的人把水甕抬過來!”
曹複喊,聲音裡帶點急,“用濕陶土蓋柴堆!”
孟浩愣了愣,立刻指揮手下:“快!把水甕抬到窯口!小心彆灑了!”
季寧也沒猶豫,親自上前搬水甕。
甕沿的水沾在袖口,滲進麻布貼在胳膊上,涼得他打了個小哆嗦;指尖蹭到甕壁陶紋,糙得磨得皮膚發疼。
屈五見他們動,急了。
舉著火把就要往柴堆湊:“敢攔?燒了你們的人!”
石硯眼疾手快,長矛杆一橫,擋住屈五的胳膊。
火把的火星濺到長矛杆上,燙得石硯指尖猛地縮了縮,他罵了句“娘的燙死”,手卻沒鬆杆,反而攥得更緊。
曹複已經抓了把濕陶土——是之前泡過硝石的,黏性比普通陶土大得多。
攥在手裡能成團,指縫裡還滲著水,涼得掌心發顫。
他往前衝兩步,把陶土往柴堆上扔。
“啪”的一聲,陶土塊散開。
濺了旁邊楚細作一褲腿,那人“嘶”了聲往後躲;濕土裹住柴枝,剛冒頭的火星瞬間悶滅,隻冒點青煙,嗆得楚細作們咳成一片。
楚細作慌了,有個小個子要撿地上的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