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過安城城門的夯土地麵,震得泥土簌簌往下掉。
守門的衛士直起身,手按腰間銅劍,看清是曹複,慌忙側身讓路,鎧甲摩擦聲叮當作響。
曹複勒住馬韁,翻身下馬時,褲腳的軟泥蹭在石板上,留下兩道淡褐痕跡。
石硯接過韁繩,指尖剛碰到馬鬃,就被馬甩了甩頭,噴了口白氣。
曹複拍了拍衣襟。“議事堂在哪?”他問時,目光掃過城牆——隻壘了半人高的夯土牆,露出層層夯實的土紋,插在牆頂的木椽還帶著新砍的年輪。
“在西院,司徒大人他們早候著了。”衛士引著路,腳步聲踩在石子路上,咯吱作響。
風卷著工坊的木屑味飄過來,混著遠處田地裡的麥香,曹複忽然想起穿越前的工地食堂,也是這股混雜著煙火氣的味道。
議事堂是間老木屋,門框上還留著蟲蛀的小坑。
推開門,竹簡摩擦的沙沙聲瞬間停了。
堂內的木炭火盆正劈啪燃著,火星濺到地上,燙出一個個小黑點。
曹雲先站了起來,他是安城司徒,袖口沾著點穀殼,顯然剛從糧倉過來。
“安國君,您可算到了。”他拱手時,腰間的銅帶鉤撞得叮響,“原安城兩千一百人,陬邑兩千三百一十五人已合並進來,還有一千多曹國遺民和流民,加起來快六千口了。”
曹複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木椅的扶手被磨得發亮。
“糧食不夠?”他沒等曹雲說完就問。
曹雲點點頭,眉頭擰成疙瘩:“今年的麥種剛撒下去,要等明年才收,現在糧倉裡的粟米,頂多夠撐三個月。”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些:“流民裡多是老弱,光吃飯不乾活,不少人有怨言。”
曹複笑了笑,嘴角扯得腮幫子有點酸——早上騎馬咬肌繃久了。
“怨言不管,人越多越好。”他敲了敲案幾,上麵的竹簡晃了晃,“新來的全往外圍工坊送,城牆用版築法加緊築,尼山關的磚瓦也得跟上,先讓他們篩土、和泥、夯基,乾得好的,再挑進工坊學手藝。”
“可糧食……”曹雲還想說,被曹複抬手打斷。
“糧食的事我來想,大不了改良農具多打糧,總比工期延誤被魯公問責強。”曹複心裡嘀咕,戰國的鐵犁太笨重,回頭整個曲轅犁的雛形,翻地效率能提一倍。
他忽然走神——叔家這土,彆真藏著什麼貓膩。
“還有治安。”站在角落裡的曹遠開口了,他是田正,還管著尼山的農事,褲腿沾著新鮮泥土,“流民雜,昨晚有兩家搶粟米,打得頭破血流。”
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現在隻有三百衛兵,根本管不過來。”
曹複看向站在一旁的孔玉,他是孔家子弟,衣角還打著補丁,顯然剛從陬邑遷來不久。
“用儒學管。”曹複說這話時,端起案上的陶碗喝了口水,水有點涼,激得他打了個輕顫。
孔玉猛地抬頭,指尖攥得發白,手裡的竹簡“啪”地掉在地上,都沒察覺。
“安國君,您說……用儒學?”他聲音發緊,耳尖都紅了——魯國雖尊儒,可從沒人敢用儒學管流民治安。
曹複彎腰幫他撿起竹簡,指尖蹭到竹簡上的墨痕,有點黏:“孔夫子說‘有教無類’,流民也是人,教他們禮義,總比光靠拳頭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