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軍營的帳篷裡,草藥味依舊濃重,卻比之前淡了些,混著點新熬的米粥香。
曹複剛從曲阜趕回,風塵仆仆地掀簾而入。郎中正坐在床邊搭脈,見他進來,輕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是穩住了的意思。
“安國君……”
微弱的聲音從床榻傳來,細得像風中的絲線。曹複快步上前,就見季寧緩緩睜開了眼,眼神雖依舊渾濁,卻比之前亮了些,臉色褪去大半蠟黃,隻剩病態的蒼白。
季良喜極而泣,連忙端過溫好的米粥,用木勺舀了半勺,小心翼翼送到季寧嘴邊:“大哥,慢點喝,剛熬好的,不燙。”
季寧艱難地張了張嘴,米粥順著嘴角淌下些許,他費力地咽了咽,又咳嗽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扯著什麼疼處。
曹複伸手,輕輕幫他順了順背,指尖觸到的皮膚薄得像紙,能清晰摸到皮下凸起的肋骨:“彆急,慢慢吃,有的是時間。”
季寧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目光落在曹複身上,聲音斷斷續續:“安國君……聽季良說……是你救了我……還為我……丟了官職……”
“不過是個工正的頭銜,算不得什麼。”曹複笑了笑,順手將床榻邊散落的稻草攏了攏,“季宗主,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他想起現代的康複護理,心裡嘀咕:這身體虧得太狠,跟大病初愈的重症患者似的,得慢慢補,流食、定時翻身、溫和活動,缺一不可,幸好郎中還算聽話。
“更可恨的是……季林……”季寧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些,又立刻被咳嗽壓下去,指節死死攥著身下的草席,“他竟然……獨立了?背叛魯國……背叛季家……”
說到“背叛”二字,他胸口又是一陣起伏,嘴唇泛起淡淡的青紫色。季良連忙按住他的手:“大哥,彆激動!安國君已經穩住局麵,魯公也沒真削他的實權,我們有的是機會收拾季林!”
曹複點頭,補充道:“季林現在確實掌控了季家,反對他的族人、家臣,都被他關押起來,軍隊也被他牢牢攥在手裡。”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你現在身體太差,連坐馬車都受不住,更彆說去曲阜作證。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消息封鎖住,不能讓季林知道你醒了。”
季寧眨了眨眼,渾濁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清明:“他……若知道我醒了……定會……派人來殺我……”
“是。”曹複直言不諱,“他現在靠著‘魯公謀害宗主’的由頭自立,你活著,就是打他的臉,也是瓦解他號召力的關鍵。”
郎中上前,給季寧換了副草藥,低聲道:“季宗主身子虛,不能再動氣,也不能多說話,得靜養。安國君說的對,消息絕不能泄露。”
曹複起身,走到帳篷門口,對守在外麵的石硯吩咐:“加派兩隊守衛,帳篷周圍十裡內,不許任何人靠近,往來傳遞消息,隻能用烽燧信號,不許派人口頭傳達。”
“屬下明白。”石硯躬身應下,轉身離去時,手始終按在腰間的短刀上,腳步輕得像貓。
曹複回到床榻邊,見季寧又閉上了眼,呼吸雖依舊微弱,卻比之前平穩了許多。季良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幫他掖了掖被角,動作輕得生怕驚擾了他。
“安國君,”季良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擔憂,“大哥這身體,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好轉。季林那邊,會不會趁機對安城或者尼山關動手?”
“可能性很大。”曹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他剛自立,需要戰功穩固地位,宋、邾又在旁邊虎視眈眈,說不定會聯手來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帳篷外的工坊方向,那裡傳來隱約的打鐵聲:“不過我們也不是毫無準備。工家的改良弩機已經造出了一批,尼山關的烽燧也加強了戒備,隻要他敢來,就讓他付出代價。”
想起改良弩機時的細節,曹複心裡嘀咕:現代的杠杆原理和扳機結構,用戰國的鐵器工藝勉強實現,射程比傳統弩機遠了三成,穿透力也強,就是批量生產還得再等幾天,希望能趕在季林動手前搞定。
季良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絲堅定:“我已經讓人聯係季家的舊部,隻要大哥身體好轉,能出麵說句話,那些被關押的族人、家臣,肯定會裡應外合,倒戈相向。”
“不急。”曹複搖了搖頭,“現在聯絡太冒險,容易被季林的人察覺。等過幾天,我讓人借著送糧草的名義,悄悄潛入季家,摸清被關押之人的位置,再做打算。”
他走到帳篷角落,撿起一塊改良弩機的零件——是個打磨光滑的鐵製扳機,上麵刻著細密的紋路。這是他昨天從工坊帶來的,想趁著空閒再琢磨琢磨,能不能再提高點射速。
指尖劃過鐵製扳機的紋路,冰涼的觸感讓他思路愈發清晰。季林的優勢在於兵多將廣,還有宋、邾外援;他的優勢在於工藝改良後的器械,還有季寧這個“活證據”。
隻要拖到季寧能出麵,拖到工家的改良器械批量生產,這場博弈的勝算,就會大大增加。
“安國君,”季良突然開口,“大哥剛才醒著的時候,還提了一句,說季林手裡,好像有一批來路不明的兵器,比咱們魯國的鐵器鋒利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宋、邾給的。”
曹複心裡咯噔一下,指尖的扳機差點掉在地上。
季林的兵器來源?宋、邾的鐵器工藝雖然不差,但也不至於比魯國改良後的兵器還鋒利。難道他還有彆的外援?或者找到了什麼失傳的鍛造技藝?
“這事我會讓人查。”曹複不動聲色地將扳機收好,“你先好好照顧季宗主,有任何情況,立刻告訴我。”
季良應聲點頭,目光重新落回季寧身上,眼神裡滿是擔憂與期盼。
曹複走出帳篷,陽光刺眼得讓他眯了眯眼。軍營裡,士兵們正在操練,呐喊聲震天動地;遠處的工坊,打鐵聲、鑿木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激昂的歌謠。
他抬頭望向季家的方向,那裡被一層薄霧籠罩,看不真切,卻像藏著一頭凶猛的野獸,隨時可能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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