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火勢在天明時分終於被撲滅,留下滿地焦黑的斷壁殘垣和刺鼻的煙味。林弈站在廢墟前,官袍下擺沾滿了灰燼。
“大人,清點完畢。”趙小乙聲音沙啞,“損失糧食二百石,建材全部焚毀。所幸山貨收購處的存貨存放在另一處,未受波及。”
林弈彎腰拾起一塊燒焦的木料,指尖摩挲著上麵明顯的油漬:“不是意外,是縱火。”
王大有快步走來,手裡提著一個箭袋:“在圍牆外發現的。箭杆上刻著黑狼標記——是黑風寨的人。”
“黑風寨?”林弈皺眉。
“盤踞在北山的一夥悍匪。”王大有神色凝重,“約有百餘人,首領叫獨眼狼。往年隻在秋收後下山搶糧,沒想到今年這麼早就...”
林弈扔掉手中的焦木,目光掃過圍觀的衙役和百姓。在他們眼中,他看到了恐懼,還有剛剛燃起就被這場大火澆滅的希望。
“傳令:水利工程暫緩,所有民夫轉為修繕倉庫。”他的聲音在清晨的寒風中格外清晰,“王大有,立即開始民兵訓練。趙小乙,重新核算庫存,確保賑濟糧發放不受影響。”
眾人領命而去。林福低聲道:“老爺,要不要向州府求援?”
“遠水難救近火。”林弈搖頭,“況且,州府的兵能不能調用還難說。”
他想起赴任前查閱的卷宗:山北縣地處三府交界,匪患曆來是頑疾。前任知縣曾多次請兵剿匪,結果不是被敷衍了事,就是官兵前腳走土匪後腳又來。
回到書房,林弈攤開山北縣地圖。北麵群山連綿,正是土匪藏身的絕佳之地。而各村分布零散,極易被各個擊破。
“不能被動防守。”他喃喃自語。
午後,林弈召集緊急會議。除了趙小乙等文吏,還特意叫來了王大有和幾個曾在邊軍服役的老兵。
“黑風寨為何選擇此時縱火?”林弈開門見山。
一個老兵答道:“往年他們秋收後才下山,因為那時各村都有存糧。今年提前行動,怕是寨中缺糧,或者...”
“或者有人指使。”林弈接話,“本官整頓縣衙,減免賦稅,斷了某些人的財路。”
趙小乙恍然:“大人是說,縣裡有人與土匪勾結?”
“不是可能,是肯定。”林弈指尖敲著地圖,“土匪需要眼線,需要銷贓的渠道。縣裡有人需要借刀殺人。”
會議室一片寂靜。如果縣內有人與土匪勾結,那情況就複雜多了。
“當務之急是加強防備。”王大有道,“屬下建議立即在要道設立崗哨,各村組織巡夜。”
“不夠。”林弈搖頭,“被動防守永遠防不住。我們要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眾人都吃了一驚。縣裡能調動的兵力不足五十,如何主動出擊?
林弈取出一份名單:“這是本官擬定的《保甲聯防章程》。以村為單位,五村為一保,設立烽火台。一村遇襲,五村齊援。”
他又指向地圖上的幾個點:“在這裡、這裡、這裡設立哨卡,由民兵輪流值守。同時組織精乾小隊,進山偵察。”
王大有眼睛一亮:“大人是要用民兵代替官兵?”
“正是。”林弈道,“官兵剿匪勞師動眾,民兵保家衛國,天經地義。況且,沒有人比本地人更熟悉地形。”
計劃迅速落實。三天後,第一批三百民兵開始訓練。訓練場設在縣衙後的空地,王大有一套獨特的訓練方法:不重花式,隻求實用。
“記住!土匪不會跟你講規矩,你們也不用講!”王大有示範著一個簡單的擒拿動作,“保命第一,殺敵第二!”
林弈時常親臨訓練場。他不僅觀看,還會參與。這讓民兵們大受鼓舞——知縣大人都與他們同甘共苦,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拚命?
與此同時,趙小乙的偵察隊也傳回消息:黑風寨確實在招兵買馬,人數已超過一百五十人。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們似乎在儲備糧草,像是要打持久戰。
“他們在準備過冬。”林弈判斷,“必須在入冬前解決這個威脅。”
十天後,第一個考驗來了。
深夜,石窪村的烽火台突然燃起狼煙。按照預定計劃,周邊四個村的民兵立即集結,王大有親自帶隊支援。
林弈站在縣衙最高的望樓上,遠遠望著北方天空隱約的火光。這是他製定的聯防計劃第一次實戰檢驗。
黎明時分,王大有帶著隊伍回來了,還押著兩個俘虜。
“大人料事如神。”王大有興奮地彙報,“土匪果然想偷襲石窪村,被我們打了個埋伏,斃傷十餘人,俘虜兩人。”
審訊很快有了結果:這兩個土匪原是北邊逃荒的流民,被黑風寨脅迫入夥。他們證實,寨中存糧確實不多,所以才冒險提前下山。
“他們還交代一件事。”王大有壓低聲音,“土匪在縣裡的內應,答應給他們提供官軍的動向。”
林弈眼神一冷:“果然如此。”
他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北麵的群山上。土匪必須要剿,內鬼也必須要除。但眼下,他需要先確保《山北複興策》能夠繼續推行。
“傳令:明日照常發放修水利的工錢,山貨收購處加倍收購。”他對趙小乙道,“要讓百姓知道,土匪嚇不倒我們。”
走出縣衙時,朝陽正好升起。訓練場上,新一批民兵已經開始操練,口號聲響徹雲霄。
林弈望著這一切,知道與土匪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但他更知道,如果不能給百姓一個安全的環境,所有的改革計劃都將成為空談。
匪患必須解決,而且必須要快。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飛馳而入,馬上的驛卒高喊:“急報!黑風寨土匪傾巢而出,正向縣城殺來!”
林弈瞳孔猛縮——土匪這是要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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