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正議會的窺探，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未掀起巨浪，卻讓聯盟高層剛剛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厚土界的修複工作加速進行，放逐者艦隊也抓緊時間整合資源，修複艦船，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彌漫在星空間。
沈流石站在厚土界最高的觀星台上，這裡原本是觀測周天星鬥、調整大陣的核心，如今被他臨時征用，作為感應、分析那微弱窺探信號的節點。銀白色的新生地脈能量在他腳下流淌，與周天星鬥大陣殘餘的輝光交織，將他的神念增幅、純化，如同無形的觸須，向著星空深處蔓延。
記錄者歐幾裡得的光影在他身旁若隱若現，提供著數據支持：“信號源經過多重加密與路徑偽裝，源頭指向三個可能的不同象限，但核心特征指向肅正議會‘觀測者’序列的‘靜默探針’。”
“他們在評估，評估我們的恢複速度，評估我……以及星火餘燼介入的程度。”沈流石閉目感應，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在智庫核心的信息洪流洗禮後，他對能量和規則的感知變得極其敏銳，那窺探信號中蘊含的、冰冷而僵硬的規則質感，讓他非常不適。
“不僅僅是評估。”歐幾裡得的光影波動了一下，“探針信號中攜帶了極其微弱的、非標準的規則擾動。這種擾動並非攻擊性，更像是一種……標記，或者說，‘信息采集’。”
“采集什麼？”
“采集這片空域在經曆你的‘星塵歸墟’重構法之後，法則層麵的細微變化，尤其是與歸墟代碼產生共鳴的那部分‘痕跡’。”歐幾裡得的語氣帶著罕見的嚴肅，“議會內部對歸墟代碼的研究從未停止，他們恐懼它，但也渴望掌控它。你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威脅，也可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研究樣本。”
沈流石心中一凜。自己被當成了實驗室裡的小白鼠？
就在這時，他延伸至星空深處的神念觸須，猛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卻與肅正議會那種僵硬規則感截然不同的“漣漪”。這漣漪並非能量波動，也非物質信號，更像是一種純粹“信息”的掠空而過，帶著一種超然的、仿佛置身事外的觀測意味。
“還有彆人？”沈流石驟然睜眼，望向星空中某個看似空無一物的方向。
“發現了？”歐幾裡得的光影似乎並不意外，“反應很快。看來深度信息重構對你的提升，比預期更大。”
“那是什麼？”沈流石能感覺到，那道“信息漣漪”的層次極高，其存在方式甚至超越了常規的空間維度，若非他剛剛融合了萬界回響的感知，幾乎無法察覺。
“‘萬維網’……”歐幾裡得緩緩吐出三個字，光影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意味，“一個比星火餘燼更加古老，也更加……難以理解的鬆散信息集合體。他們不屬於任何陣營，不乾涉任何文明進程，他們的唯一行為，就是‘觀測’與‘記錄’，記錄已知宇宙中一切值得記錄的‘信息奇點’。”
“信息奇點？”
“通常指那些能引發大規模、跨維度信息變遷的事件或個體。比如，一個低等文明偶然接觸並初步理解了高維法則；比如，一個本該寂滅的宇宙奇觀突然複蘇；再比如……”歐幾裡得的光影轉向沈流石，“一個本該被歸墟代碼反噬湮滅的個體，非但存活，還開始嘗試駕馭並重構它。”
沈流石默然。自己顯然已經成為了這“萬維網”眼中的“信息奇點”。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未知。或許隻是為了完善他們的‘宇宙信息庫’，或許有更深層的原因。但可以確定的是，被‘萬維網’標記的奇點，往往會吸引來更多的……關注，不僅是善意的，也包括惡意的。”歐幾裡得警告道，“肅正議會的探針，或許也捕捉到了‘萬維網’掠過的痕跡，這會讓他們更加確信你的‘價值’和‘危險性’。”
雙重窺探！肅正議會的惡意評估，以及一個神秘超然組織的冷眼旁觀。沈流石感覺仿佛置身於一個無形的舞台，帷幕之外，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但他並沒有感到恐慌，反而有一種奇異的冷靜。在經曆了家園號毀滅、自身瀕死、重構核心這一係列劇變後，他的心境已然不同。既然無法隱藏，那便無需隱藏。
“他們要看，便讓他們看個清楚。”沈流石目光銳利起來，他調動體內新生秩序核心的力量，不再刻意收斂自身與歸墟代碼共鳴時散發出的那種獨特法則漣漪，甚至主動將其放大了一絲，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向著星空昭示自己的存在。
“你這是……”歐幾裡得光影閃爍。
“示強，亦是引蛇出洞。”沈流石沉聲道，“肅正議會若因此加快行動，正好趁我們初步站穩腳跟，與他們做個了斷。總是被動應對，絕非長久之計。至於‘萬維網’……既然他們隻觀測不乾涉，那就暫且不必理會。”
他需要時間讓厚土界和放逐者聯盟真正消化新秩序的雛形，需要時間徹底穩固自身的境界。與其在猜忌和等待中浪費時機，不如主動打破僵局。
幾乎在他主動釋放出自身獨特法則漣漪的瞬間，那來自肅正議會的窺探信號明顯紊亂了一下，隨即如同受驚的毒蛇般，迅速縮回，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道屬於“萬維網”的信息漣漪，則似乎停頓了刹那，仿佛記錄下了這主動“展示”的行為，然後也悄無聲息地隱沒於維度深處。
星空恢複了表麵的平靜，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平靜之下，是更加洶湧的暗流。
沈流石收回目光，看向腳下生機漸複的厚土界，看向遠處星空中那些正在加緊修複的放逐者艦船。
“通知下去，最高戒備等級。同時，加快‘星火歸墟’聯合防禦體係的構建。”他對歐幾裡得，也是對身後悄然出現的守墓人說道，“我們要在下一波風暴來臨前，準備好……迎頭痛擊的拳頭。”
觀測之眼已然睜開，帷幕之外的舞台燈光打下。這場關乎秩序定義的戰爭，即將進入新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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