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石主動釋放的法則漣漪，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肅正議會的反應，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也更詭異。
沒有龐大的艦隊，沒有毀滅性的主炮齊射。最先抵達厚土界防禦圈外圍的，是三道細不可查的灰色流光。它們如同宇宙塵埃，悄無聲息地穿過外層監測網，直到接近周天星鬥大陣的邊緣才被歐幾裡得布置的新型信息感應節點捕獲。
“高維潛入單位，能量反應極低，結構不穩定……正在解析其構成……”歐幾裡得的聲音在沈流石及聯盟高層意識中響起，帶著一絲凝重，“解析失敗……目標並非實體，也非純能量體……是‘概念造物’！”
話音剛落，那三道灰色流光驟然消散，並非爆炸或湮滅，而是如同墨滴入水，瞬間“暈染”開了周圍小片區域的宇宙規則。
無聲無息間，那片區域的物理常數開始發生微小卻致命的偏移。光速降低了千分之一，電磁力強度提升了百分之二，就連空間本身的穩定性也出現了細微的漲落。這種變化並非攻擊，卻比任何攻擊都更令人心悸——它直接動搖了物質存在的基礎！
一艘恰好巡邏至此的放逐者偵察艦，其靈能護盾首先發生畸變，光芒亂閃，隨即艦體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隨時會因自身重量和內部應力而解體。船員驚恐地發現，艦內一些精密的靈能儀器讀數瘋狂跳動，甚至出現了反向運轉的跡象！
“規則侵蝕！”守墓人臉色劇變，“他們想從根子上瓦解我們的防禦！周天星鬥大陣和我們的艦船靈能係統，都是基於穩定的物理法則構建的！”
這便是肅正議會“淨化”偏離文明的另一種手段——不直接毀滅你的存在，而是修改你賴以存在的“舞台”，讓你自行崩潰。如同將淡水魚投入鹹水，無需攻擊，環境本身便是致命的武器。
“啟動‘星火歸墟’聯合防禦體係，第一序列，‘法則堅壁’！”沈流石的聲音透過神念傳遍整個防禦網絡。
刹那間，以厚土界為核心，無數新生的、流淌著銀白色星輝的地脈節點同時亮起。這些節點並非獨立運作，而是與放逐者艦隊殘存的靈能核心、以及歐幾裡得臨時布設的數個“信息錨點”相連，構成了一張覆蓋整個防禦區域的巨大網絡。
沈流石立於觀星台，雙手虛按虛空。他體內那新生的秩序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引動了泥丸宮石珠中一絲歸墟之力，但這次並非用於毀滅或重構，而是以其“絕對性”為基底，混合了自身對穩定秩序的領悟，以及從智庫核心獲得的關於“法則固化”的知識。
“定！”
一聲道喝，仿佛言出法隨。
銀白色的星輝自網絡各處衝天而起，並非散亂的光柱，而是在虛空中交織、編織，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卻覆蓋了整個防禦空域的透明壁障。這壁障之上，無數細微的法則符文如同電路般流轉不息，散發出一種“此地規則，不容篡改”的絕對意味！
那三道灰色流光“暈染”開的規則侵蝕區域，在接觸到這層“法則堅壁”的瞬間，如同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堤壩。扭曲的規則試圖滲透、同化，卻被壁障上流轉的符文不斷修正、撫平。那片空域的物理常數開始劇烈波動，在“侵蝕”與“堅壁”的對抗中扭曲、拉鋸，發出一種低頻的、直刺神魂的嗡鳴。
偵察艦內的異常瞬間減輕，雖然未能完全恢複正常，但至少避免了即刻解體的命運，狼狽地加速脫離了交戰區域。
“成功擋住了！”厚土界內，負責維持地脈節點的修士們爆發出歡呼。
然而，沈流石的臉色卻沒有任何放鬆。他能感覺到，維持這“法則堅壁”的消耗巨大無比，那規則侵蝕的力量如同附骨之疽，持續不斷地衝擊著壁障，試圖找到一絲縫隙。而且，這僅僅是三道先鋒“概念造物”而已。
“能量消耗率17，高於預期。規則侵蝕具備自適應特性，正在分析堅壁結構弱點。”歐幾裡得冷靜地彙報著數據，“偵測到更大規模的規則擾動源，正在從高維逼近。預計三分鐘後抵達。”
“還不夠。”沈流石目光銳利，他感受到泥丸宮中的石珠因為持續輸出歸墟之力而微微發燙，新生秩序核心也傳來了疲憊的信號。被動防禦，終有儘時。
他心念電轉，回想起在智庫核心中看到的，某個以“信息”為武器的文明對抗類似侵蝕的案例。
“歐幾裡得前輩，能否將‘法則堅壁’的結構信息，以及正在遭受的侵蝕模式，實時共享給所有具備高階計算能力的單位？包括放逐者的靈能核心，厚土界的陣靈，還有你的智庫節點？”
“可以。但此舉風險極高，規則侵蝕信息本身便帶有汙染性。”歐幾裡得警告。
“無妨。我們要做的，不是獨自抵抗，而是讓整個聯盟，都成為這‘法則堅壁’的一部分！”沈流石斬釘截鐵道，“以星火餘燼的信息技術為樞紐，以放逐者的靈能網絡和厚土界的地脈為載體，將計算力分散、並聯！我們不需要完美防禦，我們需要的是……動態的平衡與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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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龐大的數據流通過歐幾裡得構建的臨時信息通道，湧向聯盟每一個具備處理能力的節點。
放逐者旗艦的靈能核心超負荷運轉，無數符文在光屏上瘋狂滾動；厚土界沉睡的古老陣靈被強製喚醒，加入演算；就連一些修為高深的修士，也放開神識，試圖理解並貢獻自己的一份心力。
起初是混亂，一些修為較低的修士甚至因為接觸到扭曲的規則信息而神魂受創。但很快，在歐幾裡得的統籌和沈流石秩序之力的引導下，一個粗糙卻龐大的分布式計算網絡開始形成。
“檢測到侵蝕模式b7變化，建議調整堅壁西南象限符文序列，偏向率增加0.03。”一個放逐者工程師的聲音通過網絡響起。
“地脈節點‘坎水位’能量輸出不穩，疑似受到規則擾動影響，請求相鄰節點支援分流。”一位厚土界長老立刻回應。
“信息錨點捕捉到高維擾動源軌跡，預測其下一步侵蝕目標為……”
整個聯盟，仿佛一個被激活的巨型生命體，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協同運作起來。那層“法則堅壁”不再是死板的防禦，其上的符文開始根據實時反饋自主微調、演化，變得愈發靈動、堅韌。
當那規模更大的、如同灰色潮汐般的規則侵蝕從高維降臨，狠狠撞在“法則堅壁”上時，預想中的劇烈震蕩並未發生。堅壁如同擁有彈性的生物膜，在衝擊點凹陷、扭曲，卻將侵蝕力量分散導引至整個網絡，由無數計算節點共同分擔、消化、適應。
侵蝕的序曲已然奏響，但聯盟以整個文明為基，構築起的並非冰冷的城牆，而是一片擁有生命力的、不斷進化的法則之林。
沈流石感受著網絡中流淌的億萬意念與計算洪流，看著那在灰色潮汐衝擊下雖波瀾起伏卻巋然不動的銀色壁障，心中明悟：這，或許才是對抗絕對秩序的真正希望所在——並非個體的強大，而是眾生智慧彙聚成的，不可摧折的韌性。
然而，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肅正議會真正的殺手鐧，還未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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