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規則侵蝕潮汐，如同永無止境的噩夢，持續衝擊著由聯盟共同意誌維持的“法則堅壁”。銀色的壁障波瀾起伏，億萬計算節點超負荷運轉，無數修士與放逐者臉色蒼白，神魂因持續對抗規則汙染而搖搖欲墜。
這不再是能量的對耗，而是更深層的、關於宇宙存在基石的殘酷拔河。肅正議會以絕對的技術優勢，冷漠地修改著戰場規則，要將這片星域拖入他們設定的、死寂的“秩序”模板。
“能量儲備下降至41……計算節點過載17……規則侵蝕強度仍在攀升，自適應速度超過我方演化速率0.7個百分點……”歐幾裡得的聲音依舊冷靜，但報出的數據卻令人窒息。
沈流石立於觀星台，身軀微微顫抖，並非恐懼，而是極致的消耗。他同時維係著自身秩序核心與歸墟之力的平衡，還要作為整個“法則堅壁”網絡的核心協調者，壓力如山崩海嘯。新生秩序核心上的光暈已黯淡不少，泥丸宮中的石珠也傳來了灼痛感。
守墓人站在他身側，佝僂的身軀挺得筆直，燃燒著最後的靈能支撐著網絡節點，嘶啞道：“這樣下去不行……他們的‘規則編輯器’位於高維，我們不打破那個源頭，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裡！”
打破高維源頭？談何容易！連其具體坐標都無法鎖定！
就在這時，沈流石腦海中猛地劃過一道閃電——在智庫核心的信息洪流中，他曾驚鴻一瞥某個已消亡文明留下的、關於“信息層麵自我指涉”引發邏輯悖論，從而導致局部規則崩潰的禁忌案例！
一個極其冒險、近乎自殺的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生。
“歐幾裡得前輩！能否集中所有剩餘計算力，暫時模擬出一個高度簡化的、基於肅正議會自身‘絕對秩序’模板的……微觀宇宙模型？”沈流石急促地傳音。
“可以模擬，但需要消耗最後15的能源儲備，且模型極不穩定，意義何在？”歐幾裡得迅速回應。
“不是要穩定它！是要在這個模型內部，以其絕對秩序法則為基礎，強行注入一個極度濃縮的、代表‘混沌’與‘未知’的……‘概念奇點’！”沈流石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決絕的光芒，“用我們最後的力量，為他們創造一個無法用其自身邏輯解決的……內在悖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肅正議會最引以為傲的“絕對秩序”，作為埋葬他們此次攻擊的棺材！
歐幾裡得的光影劇烈閃爍了一下，似乎在以超越光速的速度評估這個計劃的可行性與後果。“……理論存在成功率。但模型崩潰產生的規則碎片和邏輯風暴將無差彆席卷，包括施術者自身！這是同歸於儘的打法！”
“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沈流石咆哮道，他能感覺到“法則堅壁”在灰色潮汐的持續衝擊下，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的、不可逆的規則損傷，“執行！”
沒有時間猶豫。
“指令確認。啟動最終計算協議：‘秩序悲歌’。”歐幾裡得的聲音帶著一種殉道般的平靜。
刹那間，聯盟網絡中所有剩餘的能量，厚土界地脈最後的光輝，放逐者艦船靈能核心最後的儲備，甚至部分高階修士主動獻祭的神魂本源……化作一道璀璨到極致的信息洪流，被歐幾裡得強行收束、壓縮！
在虛擬的層麵，一個嚴格按照肅正議會“標準模板”構建的、完美、對稱、一切參數恒定不變的微觀宇宙模型被瞬間創造出來。它如此完美，如此死寂，代表著肅正議會追求的終極秩序。
也就在這模型成立的同一刹那，沈流石放開了對泥丸宮石珠的最後一絲壓製，不是引動歸墟之力，而是將其所代表的、包含一切終結與未知的“概念”，混合著自身對“不確定性”的全部理解，化作一顆微不足道、卻蘊含著無限可能的“塵埃”，狠狠投入了那個剛剛誕生的、絕對秩序的微觀宇宙模型之中！
如同在絕對零度的冰晶中投入了一顆熾熱的火星。
微觀宇宙模型內部，那顆“概念奇點”開始發揮作用。它沒有釋放能量，沒有改變物質，它隻是在“提問”，以自身的存在，向這個絕對秩序的宇宙發起最根本的詰問：如果一切都是確定的，那麼“我”這個不確定的存在，從何而來？如果秩序是終極答案，那麼孕育了秩序的“混沌”，又是什麼？
邏輯的鏈條開始崩斷。
絕對恒定的參數出現了無法自洽的波動；完美的對稱性被自身的存在所否定；不允許任何未知的體係內部，誕生了無法被定義的“未知”！
模型內部，一場無聲的、概念層麵的風暴席卷一切。然後，如同被吹脹的氣球，這個基於肅正議會自身規則構建的微觀宇宙，從內部、從其邏輯根基上，轟然崩潰！
沒有巨響，沒有閃光。
但在更高的維度，那持續輸出規則侵蝕的“規則編輯器”，其運作的核心邏輯，與它正在攻擊的、被臨時創造出的“秩序模型”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基於同源法則的共鳴與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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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模型因內在悖論而崩潰時，產生的規則碎片和邏輯風暴，如同找到了回家的路，沿著那條無形的“規則連接”，逆流而上，狠狠反噬了其源頭！
高維空間中，傳來一聲並非通過介質傳播、卻直接響徹在所有具備高階感知能力者意識層麵的、尖銳而痛苦的“嘶鳴”！那並非生物的聲音，而是某種精密邏輯造物在遭受根本性悖論衝擊時發出的、規則層麵的哀嚎！
籠罩戰場的灰色侵蝕潮汐驟然停滯，隨即如同失去源頭的汙水般，開始劇烈扭曲、蒸發、消散！
“規則編輯器……邏輯核心過載……機能停止……”歐幾裡得捕捉到了那高維源頭瞬間黯淡下去的信號。
成功了！
然而，勝利的代價是慘重的。
聯盟網絡能量徹底耗儘，厚土界地脈光芒熄滅，放逐者艦船紛紛失去動力，如同死魚般漂浮在太空。無數參與計算的修士吐血昏迷，神魂受損。沈流石更是首當其衝，新生的秩序核心上剛剛愈合的裂痕再次崩開，鮮血從七竅中滲出，身體軟軟倒下，被守墓人一把扶住。
他以自身為引，承受了“概念奇點”引爆和模型崩潰的最大反噬。
“沈行者！”守墓人焦急地呼喚。
沈流石視野模糊，意識在渙散的邊緣，但他嘴角卻扯出一絲近乎虛無的笑意。
他聽到了，那高維源頭傳來的“秩序悲歌”。原來，絕對秩序的儘頭，並非永恒，而是……如此脆弱的自毀。
星空暫時恢複了“正常”的規則，殘破，卻自由。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慘勝，不過是下一次更大絕望來臨前，短暫的間奏。肅正議會的怒火，必將以更酷烈的方式降臨。
而遙遠的未知之地，那名為“萬維網”的信息集合體中，關於此次“概念奇點”事件的數據，被標記為最高優先級，流向其不可知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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