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方舟”如同潛行於墨汁中的微光，在死寂的星際塵埃雲團內部緩緩移動。外界近乎絕對的規則真空與能量荒漠，讓艦船的各項探測係統都受到了極大限製，掃描範圍被壓縮到極限，仿佛在濃霧中盲行。
艦橋內，氣氛凝重而專注。洛蘭與歐幾裡得正在對從議會據點獲取的數據碎片進行深度解碼，試圖剝離出有用的情報。焚塔與他的族人在專門的艙室內靜修，利用方舟收集的微弱宇宙輻射緩慢恢複，他們體表的熔岩紋路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僅存一絲溫熱。
沈流石盤膝而坐，意識大部分沉浸在對“祖火之契”星圖的解析中。那份星圖不僅標注了坐標，一些重要的節點還附有燼族古老的意念烙印，包含著零碎的環境信息和危險警示。他的心神掠過一個個光點，最終停留在其中一個被標注為“低語回廊”、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代表“謹慎”的燼族符文印記的區域。
根據燼族殘留的意念描述，那裡似乎存在著一種奇特的、以精神波動或規則漣漪為主要交流方式的古老意識集合體，它們排斥劇烈的能量衝突，但對純粹的、有序的“信息”本身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
“星語者……”沈流石在心中默念著燼族對它們的稱呼。或許，這是一個可以嘗試交流，獲取更多關於議會、關於這片星空信息的潛在盟友。但前提是，必須足夠謹慎，不能引發誤解。
就在他權衡利弊之時，邏輯核心的警報聲輕微響起，打破了艦橋的寧靜。
“檢測到異常空間褶皺，非自然形成，帶有……人工雕琢痕跡。”洛蘭指著主控台上剛剛解析出的一個模糊圖像。
圖像是從議會數據庫碎片中還原的，顯示的正是這片“沉寂星域”的星圖，而在他們目前所在塵埃雲團的深處，被標記了一個極其隱晦的符號——那是一個被三道圓弧貫穿的菱形，散發著與議會純白秩序風格截然不同的、略帶幽藍的冰冷光澤。
“這不是議會的標記。”歐幾裡得肯定地說，“數據庫內對此符號的注釋權限極高，僅有一個代號：‘觀測者’。”
“觀測者？”沈流石睜開眼，墟暗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惑。肅正議會自身就是最極端的“乾預者”，他們怎麼會允許一個被稱為“觀測者”的未知存在，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或者邊緣）設立標記？
“根據坐標推算，該標記指向的位置，就在我們當前所在塵埃雲的核心區域。”洛蘭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要前往探查嗎？那裡的規則乾擾更強，方舟的隱匿效果可能會受到影響。”
風險與機遇並存。一個被議會標注為“觀測者”、且風格迥異的存在，或許掌握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沈流石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方舟留守外圍，繼續保持隱匿。我獨自前去探查。”
他規則之軀起身，收斂所有外放的氣息，如同融入背景的陰影，一步踏出，已出現在方舟之外。置身於這片絕對的沉寂與黑暗中，連規則之軀都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滯澀感”，仿佛凡人陷入了泥沼，每一次移動都需要消耗比外界多數倍的心神與力量。
他按照星圖標記，向著塵埃雲的核心區域潛行。四周是漂浮的、冰冷徹骨的星際塵埃，它們不僅阻擋視線，連神念探查都被大幅削弱。在這裡，他引以為傲的墟暗道域也受到了極大壓製，範圍縮小了十倍不止。
前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周圍的塵埃密度開始詭異下降，前方隱約出現了一片相對“乾淨”的虛空。而在那片虛空的中央，懸浮著一個物體。
那並非星辰殘骸，也不是人造艦船。它通體呈暗藍色，材質非金非石，更像是一種凝固的能量晶體。其形狀是一個不規則的、表麵布滿無數細小孔洞的多麵體，大小約莫相當於一座小山。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沒有任何能量波動，也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仿佛已經在此沉寂了億萬年。
“觀測者”的標記？或者說，就是“觀測者”本身？
沈流石小心翼翼地靠近，神念如同最輕柔的觸須，探向那暗藍色多麵體。
就在他的神念即將觸及多麵體表麵的瞬間——
嗡！
一種無聲的、卻直接在意識層麵響起的嗡鳴震撼了他！並非攻擊，而更像是一種……被動的回應，或者說，是某種沉寂了太久的存在，被外來意識“喚醒”時產生的本能漣漪。
緊接著，那暗藍色多麵體表麵的無數孔洞中，驟然亮起了細密的、如同星辰般的幽藍光點！這些光點並非靜止，而是以一種極其複雜、蘊含著某種深奧數學規律的方式明滅、流轉！
一道平靜、古老、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又與肅正議會那種冰冷截然不同的意念波，如同水銀瀉地般，無聲地籠罩了沈流石：
“檢測到非授權意識接觸。序列：未知。規則構型：高熵混沌傾向。數據庫比對：無匹配記錄。”
“身份確認：闖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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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永恒觀測者協議》第1條，開始記錄‘變量’信息。”
“根據《協議》第7條，對‘變量’進行基礎信息交互請求。”
這股意念龐大而客觀，不帶敵意，卻帶著一種俯瞰眾生、記錄一切的疏離感。
沈流石心神劇震，強行穩住意識，嘗試以規則共鳴的方式傳遞信息：“吾名沈流石，並非有意闖入。閣下便是‘觀測者’？”
“定義確認。吾等即‘觀測者’。”那意念回應，“吾等的職責，是記錄宇宙規則的變遷，文明的興衰，變量的產生與湮滅。不乾預，不評判，隻記錄。”
隻記錄？沈流石心中念頭飛轉。難怪議會會容忍它的存在，一個隻記錄不乾預的“觀測者”，對致力於建立絕對秩序的議會而言，或許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數據庫”，甚至可能被它們用來驗證其“秩序化”進程的效果。
“那麼，閣下是否記錄過‘肅正議會’的信息？”沈流石直接問道。
“肅正議會，定義：當前紀元活躍度最高的‘秩序側極端變量’。乾預傾向：極高。淨化文明數量：████。相關數據龐大，需特定權限調取。”觀測者的意念毫無波動。
“權限？如何獲得權限？”
“信息交換。”“觀測者”的回應簡單直接，“提供未知‘變量’信息，根據信息熵值，可獲得相應權限，訪問對應層級數據庫。”
它想要沈流石的信息，用來充實它的數據庫！
沈流石目光閃動。這是一個機會，或許能獲取關於議會的核心情報，但同樣需要付出代價——暴露自身的信息。
“我可以提供部分信息，”沈流石謹慎地回應，“但我需要知道，關於議會‘最終淨化協議’以及‘仲裁庭’的相關記錄。”
“信息熵值評估中……‘最終淨化協議’、‘仲裁庭’……權限等級：高。需提供對等或更高級彆未知變量信息方可交換。”
對等或更高級彆？沈流石心中一沉。他身上能稱得上“更高級彆”的，無非是“規則驅動奇點”和“紀元源息”。
就在他權衡之際，“觀測者”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仿佛程序運行到某個特定分支時產生的“好奇”：
“檢測到承載信息體蘊含特殊規則印記……分析……印記特征與編號‘██曦’遺留數據庫部分加密區塊吻合。關聯度：17.3。”
“提示：提供與‘曦’相關的高熵變量信息，可大幅提升權限等級。”
曦？！
沈流石心中一震！這“觀測者”竟然知道“曦”，而且似乎存有與她相關的加密數據！
它不僅僅是這個紀元的“觀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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