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意隨著秋風漸深。林修的神識如水銀瀉地,無聲蔓延過沉睡的村落,最終定格在那堆不起眼的柴火垛旁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茅草裡,正因寒冷而不住顫抖。
深秋的夜風已帶著刺骨的涼意,林忘塵那單薄的衣衫早已被露水打濕。孩子顯然耗儘了所有力氣,連牙齒打顫的聲響都微弱得可憐。林修眉頭微蹙,這般任性胡鬨,隻怕真要染上風寒。他身形微動,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現在柴堆前。
林修伸手將孩子抱起。
林忘塵下意識地掙紮,卻虛弱得如同雛鳥。最終他認命般垂下頭,任由林修將他抱回那座小宅。夜路寂靜,唯有風聲嗚咽。那雙凍得發紫的小手突然被溫暖包裹——林修寬厚的手掌將他冰涼的手指整個攏住。林忘塵怔了怔,抬頭望向師父清瘦的側臉。這一刻,被世俗冷待的幼小心靈,竟生出一絲久違的暖流。可他終究倔強,很快又彆過臉去,不願讓這份脆弱流露。
宅中燭火搖曳。林修生火燒水,將孩子浸在溫熱的水中。蒸騰的水汽漸漸染紅了林忘塵蒼白的麵頰。待洗漱完畢,林修又將孩子攬在懷中,一勺一勺地喂他吃著熱湯麵。全程無人言語,唯有燭芯劈啪作響。但林忘塵偶爾偷瞄師父的目光裡,那些尖銳的怨懟已悄然融化。
這一夜,孩子終於在被褥中沉沉睡去,林修則在榻邊閉目打坐。幽微的燭光將二人的影子投在牆上,恍惚間竟有了幾分相依為命的意味。
晨光熹微時,林修已備好早飯。他輕輕推醒尚在夢中的徒弟,男孩揉著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望著他。
“今日為師要出門,日落前回來。”林修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飯菜都在這裡,若是涼了,記得在灶上熱一熱。”
林忘塵的睡意瞬間驚醒,急忙抓住師父的衣袖:“去做什麼?若是、若是有事,我該如何尋你?”那雙眼睛裡寫滿了不安,分明是怕被再次拋棄。
林修淡淡一笑,將一枚溫潤玉簡放入他手中:“隨身帶著。若有急事,摔碎它,我自會知曉。”
話音未落,林修一步踏出,身影竟如青煙般消散在晨光裡。林忘塵怔怔望著空蕩蕩的屋子,許久才小心握緊那枚玉簡。
趙府門前,趙明德遠遠望見林修的身影,忙不迭迎上前來,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林大人回來了!此行收獲如何?”
提及江家寶庫,林修不由皺眉。他分文未取,卻隻淡淡道:“大殿下的心意,林某心領了。隻是如今不缺這些身外之物。”
趙明德臉色微變,以為這些俗物入不了對方法眼,隻得賠笑:“既然如此,他日小人再稟明殿下,另為大人準備程儀。”
林修對此不置可否,心裡卻清楚還需再見大皇子一麵。來到未央宮,出示令牌後,未央宮的守衛畢恭畢敬地放行。見到林修,歲星闕略顯詫異:“你怎麼來了?”
“殿下,”林修執禮甚恭,“林某此來,是為先前所托之事。”
大皇子揮退左右,親切地拉他入座:“本王之名歲星闕,皇族之名不可輕喚,但本王與你一見如故,私下喚我歲兄即可。不必客氣”,林修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心中暗道,原來皇族之姓為“歲”,倒是少見。
二人對飲間,林修輕抿酒盞:“歲兄,不知上次所托之事,可有了消息?”
大皇子神色有瞬間的不自然,隨即笑道:“已有眉目,隻是探子尚未回報,還需些時日。”
這細微的變化儘落林修眼底。他不動聲色地放下酒盞:“既然如此,便勞歲兄費心了。林某不日將往青州,若有消息,還盼歲兄傳信。”
“這是自然。”歲星闕舉杯相敬,又與他聊起朝中動向,直至夕陽西斜才放他離去。
走出宮門,林修的臉色瞬間冷若冰霜。星兒分明就在皇族手中,這位大皇子卻百般推諉。看來此事已陷入僵局,但他還有最後一條路,去求聖皇。但要想請動聖皇出手,他必須展現足夠的價值。
青州之行,刻不容緩。
暮色四合時,林修回到小宅。還未進門,一股焦糊味便撲麵而來。神識掃過屋內情形,他不由搖頭失笑。
推門而入,隻見濃煙彌漫中,一個黑乎乎的小人兒正咳嗽著往外跑。林忘塵臉上沾滿煤灰,活像隻花臉貓。
“隻是讓你熱個飯菜,倒要把房子點了?”林修無奈。
男孩局促地絞著衣角,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
林修袖袍輕拂,靈力如春風過境,瞬間滌淨滿室煙塵。再看林忘塵,不僅小臉恢複白淨,連衣衫上的汙漬都消失無蹤。
“這、這麼厲害?”孩子盯著自己乾乾淨淨的雙手,又看看光潔如新的灶台,滿眼不可思議。
炊煙再起時,林修狀似隨意地問:“往日你爹娘不曾在你麵前施展靈力?”
林忘塵搖頭:“娘親說修行不是用來炫耀的。不過族中兄長們經常施展法術,卻沒有師父這般舉重若輕。”
林修心下明了。早在收徒時他就探查過,這孩子靈根平庸,即便傾力栽培,此生結丹已是極限。想來汪芙夫婦早知如此,才未強求修行之事。
晚膳的香氣漸漸飄散。林修獨立窗前,遠眺暮雲四合。青州之行注定不會太平,想起朝堂上那些暗流湧動,他眸光漸深。
不過以他如今的修為,倒也不必過分憂懼。這滿程風雨,他自一力承擔。
望著灶台邊偷偷看他的小徒弟,林修唇角微揚。既然收了這弟子,總要護他周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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