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蠱
此卦伯樂療馬,卜得知馬難治,見三蠱同器皿也。
圖中:
孩兒在雲中,雁銜書,一鹿、一錢,男女相拜。
三蠱食血之課以惡害義之象
因喜而隨人者,必有事,無事何喜何隨?故蠱以次隨也。山下有風,風在山下,遇山而回,使物亂,是為蠱象,蠱者,壞亂也。長女下於少男,長幼無序也,其亂可知。此卦象言成蠱之因,卦才專言,治蠱之道。
卦圖象解
一、孩兒在雲中:有天官促成也。不求名利之人。
二、雁銜書有消息至。
三、一鹿:有大利也。
四、錢在空中:此心中圖利之象也。
五、男女相拜:男女相合,此為利而結合,非正婚也。
山風蠱:混亂鬨劇裡的“救贖”歪招
嘿喲,當我們攤開《周易》的帛書殘卷,指尖劃過蠱卦那"山下有風"的古老卦象時,仿佛窺見了一幅文明肌體的病理切片。卦辭劈頭蓋臉拋出的"元亨,利涉大川",簡直像精神病人的囈語——明明描繪著腐敗叢生的亂世圖景,卻偏要說這是通達亨通的吉兆。曆代注家為此打得不可開交:王弼說這是"有事而免凶",程頤堅持是"救弊治亂",朱熹乾脆說"蠱非全吉之卦"。但倘若我們撥開經學注疏的迷霧,會發現這看似矛盾的斷語裡,藏著中華文明最深刻的生存智慧:就像湘西苗疆那些神秘的蠱術,將毒蟲置於器皿中相互吞噬,最終存活者反而獲得了治病的異能,腐敗與新生本就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麵。台北故宮博物院藏的唐代《六經圖》裡,蠱卦配圖更是觸目驚心:三隻色彩斑斕的毒蟲在青銅器皿中相互纏繞吞噬,金龜子的甲殼泛著幽綠磷光,蜈蚣毒須顫動著分泌粘液,蠍子的螯鉗死死鉗住對手的尾刺——這不正是朝堂黨爭、藩鎮割據、民間陋俗等多重腐敗因子在社會肌體裡互噬的絕妙寫照嗎?正如《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一針見血指出的"蟲生於腐木,禍起於疏漏",這蠱亂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三年生蟲,五年成蠱"的慢性病,是積弊已久的社會毒瘤在恰當溫度下的總爆發。
一、圖讖解象:蠱卦裡的微觀魔幻世界
天官垂象與赤子之心
"孩兒在雲中"的卦象符號,在漢代京房的《易占》裡被解讀為"天官垂象,聖人則之"的祥瑞,但到了宋代象數派手裡,又衍生出"赤子無為"的哲學深意。敦煌莫高窟第61窟的《熾盛光佛圖》中,那個在祥雲裡赤身嬉戲的童子,一手持蓮花,一手握寶珠,衣袂飄飄如不受塵世沾染的精靈。這讓我們想起《道德經》第十章振聾發聵的叩問:"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嬰孩那未被禮教規訓的本真狀態,恰是治愈社會蠱毒的良方——當物欲如錢塘江大潮般洶湧而至,當"朱門酒肉臭"的奢靡與"路有凍死骨"的慘狀形成刺眼對比,唯有守護內心那份"見素抱樸"的赤子之心,才能在濁世中保持清醒。這正如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中描繪的"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那份不刻意、不強求的淡泊,恰是破解"錢在空中"這類利欲迷局的精神密鑰。明代大儒王陽明在龍場悟道時,曾對著竹林自問"心外無物"的真義,最終領悟到"赤子之心,純一無偽"的本體,這與卦象中嬰孩腳踏祥雲、手托日月的意象,恰好構成跨越千年的心靈共鳴。
鴻雁傳書與逐鹿之機
"雁銜書"的意象在中國文化裡向來充滿浪漫色彩,《漢書·蘇武傳》記載的"鴻雁傳書"典故,讓這秋日南飛的候鳥成為傳遞希望的使者。但在蠱卦的語境裡,當鴻雁修長的喙叼著那卷泛黃的帛書,與下方警覺奔逃的麋鹿形成奇妙構圖時,整個畫麵瞬間從抒情詩變成了政治諷刺劇。鹿這種祥瑞動物在傳統文化中地位極高,《詩經·小雅·鹿鳴》描繪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本是周天子宴請群臣的和諧場景;《史記·淮陰侯列傳》裡蒯通勸說韓信"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又讓鹿變成了權力的象征。而在蠱卦這幅光怪陸離的圖景裡,鴻雁帶來的消息非但不是救贖,反而成了引爆貪欲的導火索——就像東漢末年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初平三年192年)董卓部將李傕、郭汜收到漢獻帝的密詔,本是勤王救駕的義舉,最終卻演變成長安城裡燒殺搶掠的鬨劇,陳琳《飲馬長城窟行》歎息"生男慎莫舉,生女哺用脯",道儘了這種"逐鹿"野心帶來的社會災難。北宋靖康年間,金人送來的"偽楚"冊封詔書,不也像這"雁銜書"般充滿誘惑與危險嗎?徽欽二帝若能識破其中陷阱,何至於"靖康恥,猶未雪"的千古遺恨。
空中金錢與虛妄契約
"錢在空中"的視覺衝擊簡直振聾發聵——三枚方孔銅錢以詭異的角度懸浮在雲層間,邊緣還泛著貪婪的金色光暈,這哪是什麼財富象征,分明是《列子·楊朱》篇裡"生則堯舜,死則腐骨;生則桀紂,死則腐骨"的荒誕注腳。更具諷刺意味的是畫麵下方"男女相拜"的場景:身穿大紅嫁衣的新娘鳳冠霞帔,卻在交拜時偷偷用腳尖踢翻了代表"同牢合巹"的酒樽;新郎官胸前的鴛鴦戲水紅綢,暗地裡卻繡著"鳥儘弓藏"的隱秘圖案。這種建立在利益交換基礎上的虛假婚姻,在中國曆史上簡直俯拾皆是。《戰國策·燕策》記載的燕王噲將王位禪讓給相國子之,表麵上是"讓賢"美德,實則是"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的權力交易,最終引發"構難數月,死者數萬"的內亂。漢初"白登之圍"後,婁敬獻策的"和親"政策更成了曆代王朝的"遮羞布",細君公主遠嫁烏孫時彈著琵琶唱的"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道儘了政治聯姻背後的辛酸。這種"長女下於少男"的陰陽錯位蠱卦卦象為巽下艮上,巽為長女,艮為少男),恰如唐代武則天稱帝後"牝雞司晨"的倒錯,最終都逃不過《尚書·泰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曆史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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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金錢與虛妄契約
"錢在空中"這個視覺符號,簡直是對人類貪欲最辛辣的漫畫式諷刺。在宋代《千裡江山圖》的繁華市井裡,我們能看到商販們"雞鳴而起,孳孳為利"的忙碌身影;在明代《南都繁會圖》的酒肆勾欄中,更能窺見"富商大賈,挾其重資"的奢靡生活。但無論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官場潛規則,還是"賈人夏則資皮,冬則資絺"的商業投機,都比不上卦象中這懸浮金錢的荒誕——它既不落地生根,也不流通周轉,就那樣詭異地定格在獲取與失去之間,成為《紅樓夢》"好了歌"的絕佳配圖:"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而"男女相拜"的虛假契約,更是將這種利益聯盟推向極致。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方鮮卑政權與南朝士族的"通親"鬨劇層出不窮,北魏孝文帝為推行漢化改革,將蘭陵蕭氏宗室女納入後宮,表麵上是"胡漢一家"的民族團結典範,實則是"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傑、吏民二千家以實代都"的政治算計。這種建立在利益流沙上的聯盟,恰如卦象中"長女下於少男"的陰陽顛倒,違背了《周易·序卦》"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的自然秩序,最終難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傾覆命運。
二、卦理探微:蠱毒誕生的哲學怪圈
山下回風:係統崩潰的必然鬨劇
"山下有風"的卦象在自然界本是尋常景象:當濕潤氣流遭遇山體阻擋,被迫抬升冷卻形成降雨,這是地球水循環的重要環節。但將其投射到人類社會,就成了最精妙的政治寓言——唐開元盛世時,姚崇、宋璟等賢相如同巍峨泰山,將"開元之治"的清風疏導為惠民政策;而到天寶年間,李林甫、楊國忠等高官則像陡峭山崖,將朝政新風阻擋為"安史之亂"的致命渦流。唐代《開元占經》詳細記載了不同風向對應的災異:"微風入殿,君臣和;旋風繞宮,人主憂",而蠱卦的"遇山而回",正是形成亂流的典型氣象。柳宗元在《封建論》中深刻剖析了這種製度性腐敗的根源:"秦之失,失之於政,不在於製;漢之失,失之於製,不在於政",精辟指出當權力運行機製出現結構性缺陷時,再賢明的君主也無法阻止腐敗的滋生。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更是典型案例:當清流士大夫與宦官集團的矛盾不可調和時,太學裡的"風"輿論監督)遇到了皇權這座"山"的強硬阻擋,最終形成"天下英雄,見宦者當道,皆氣不平"的政治漩渦,直接將東漢王朝拖入覆滅深淵。這種"風阻成蠱"的曆史循環,在明末東林黨與閹黨的鬥爭中再次上演,顧憲成在東林書院題寫的"風聲雨聲讀書聲",終究沒能蓋過東廠特務機構的酷刑慘叫聲。
因喜生事:欲望鏈條的扭曲變形
"因喜而隨人者,必有事",這句出自《焦氏易林》的占辭,簡直是對人性弱點最精準的預言。蠱卦初六爻"乾父之蠱,有子,考無咎",揭示了腐敗如何通過代際傳遞形成惡性循環——就像明代江南士紳家族,第一代靠科舉功名起家,第二代借官場關係經商,第三代則淪落為"晝伏夜出,劫掠商旅"的地方惡霸。唐玄宗李隆基年輕時是何等英武果決,誅殺韋後、太平公主,開創"開元盛世";可晚年卻沉溺於楊貴妃的"霓裳羽衣舞","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最終讓安祿山的漁陽鼙鼓驚破了華清池的靡靡之音。這種"因喜生事"的欲望鏈條,在《金瓶梅》裡被描摹得入木三分:西門慶因貪財而投機倒把,因好色而妻妾成群,因好權而巴結權貴,最終在"酒色財氣"的蠱毒中油儘燈枯。清代趙翼在《廿二史劄記》中統計,中國曆史上"因寵信外戚而亡國者"多達十七個王朝,從西漢的霍光專權到清末的慈禧亂政,都印證了《文子·九守》的警示:"禍莫大於無足,福莫大於知足"。當欲望像失控的癌細胞般瘋狂增殖,當"乾父之蠱"變成"繼父之惡",整個社會係統就會陷入"作繭自縛"的哲學怪圈——就像蠱蟲在器皿中相互吞噬,最終連容器本身都被蛀蝕得千瘡百孔。
三、曆史明鑒:治蠱之道的血淚笑話
伯樂療馬:英雄的悲催預言
"伯樂療馬"的典故最早出自《莊子·馬蹄》:"伯樂善治馬,而陶者善治埴,匠人善治木。"但在蠱卦的語境裡,這個故事卻變成了治蠱者的宿命悲歌。唐代韓乾的《牧馬圖》中,那位白衣老者正俯身檢視駿馬前蹄,眉頭緊鎖如麵臨重大抉擇——這讓我們想起韓愈在《馬說》裡撕心裂肺的呐喊:"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當社會這匹千裡馬病入膏肓,即便有伯樂般的改革者也回天乏術。商鞅變法時,秦國這匹"病馬"已經被貴族蛀蟲啃噬得形銷骨立,商鞅開出的"廢井田、開阡陌"藥方雖初見成效,卻得罪了"肉食者鄙"的既得利益集團,最終落得"五馬分屍"的悲慘結局。北宋王安石變法更是典型案例,這位被列寧稱為"中國十一世紀改革家"的鬥士,試圖用"青苗法募役法"等猛藥根治大宋"三冗"沉屙,卻遭遇司馬光等保守派的激烈反對,最終在"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孤獨呐喊中黯然退場。明代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時,麵對的是"文官集團已成頑疾"的爛攤子,他雖然用鐵腕手段暫時壓製了腐敗,但死後立即遭到反攻倒算,連屍體都差點被掘墓鞭屍。這些治蠱英雄的血淚史告訴我們:當整個係統已經"蠱深難醫"時,任何局部改革都無異於螳臂當車,最終隻會淪為曆史舞台上的悲情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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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蠱食血:腐敗共同體的醜惡嘴臉
"三蠱同器"的卦象在《焦氏易林》中被進一步演繹為"三蟲食血,宇定禍結"的恐怖圖景。三隻毒蟲隱喻著腐敗的三種形態:政治腐敗如蠍子,用權力毒刺麻痹社會神經;經濟腐敗如蜈蚣,用無數毒足盤剝百姓財富;文化腐敗如金龜子,用美麗外表掩蓋蛀蝕文明根基的惡行。《左傳·宣公二年》記載的晉靈公"厚斂以雕牆",就是三者勾結的典型案例——這位暴君一方麵"從台上彈人,而觀其避丸也"政治腐敗),另一方麵"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經濟掠奪),最終培養出"恨公如仇"的腐敗集團,落得"趙穿攻靈公於桃園"的可悲下場。齊桓公晚年更將"三蠱食血"推向極致,易牙烹子媚君的"烹飪之蠱",豎刁自宮邀寵的"閹宦之蠱",開方背親求榮的"外交之蠱",三隻毒蟲在齊國宮廷裡瘋狂噬咬,最終讓"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霸主在病榻上活活餓死,屍體生蛆多日竟無人收殮。這種腐敗共同體的潰爛,在明末達到頂峰:東林黨人自詡清流卻黨同伐異文化蠱),魏忠賢把持東廠濫殺無辜政治蠱),福王朱常洵在洛陽"日費萬金"而百姓"易子而食"經濟蠱),三者相互勾結,將大明王朝蛀成空殼,最終在李自成農民軍的炮火中轟然倒塌。清代學者趙翼在《廿二史劄記》中痛斥這種現象:"衰世之君,未嘗無才臣,而終不能成治功,非才有不足,蓋勢有不可也",深刻揭示了腐敗共同體對社會活力的致命扼殺。
四、破蠱新生:廢墟上的重建幻想
剛上柔下:撥亂反正的奇特招數
蠱卦"剛上而柔下"的卦象結構,藏著破解腐敗困局的密碼。上九爻"不事王侯,高尚其事"的陽剛,與初六爻"乾父之蠱,有子"的陰柔,構成了"以柔克剛"的政治智慧。春秋時期,範蠡輔佐勾踐臥薪嘗膽十年,待吳國這隻"蠱蟲"氣數已儘,便果斷"乘扁舟浮於江湖",避免了文種"鳥儘弓藏"的悲劇。漢代張良更是將這種智慧發揮到極致,他既在鴻門宴上展現"運籌帷幄"的陽剛,又在劉邦稱帝後選擇"從赤鬆子遊"的歸隱,留下"功成身退,天之道也"的千古佳話。這種"以退為進"的治蠱策略,在明代王陽明平定寧王朱宸濠叛亂中再次印證——當正德皇帝帶著寵臣江彬前來"親征"時,王陽明沒有硬碰硬地拒絕,而是用"獻俘推遲"的柔術化解了皇權的猜忌,既保全了平叛成果,又避免了功高震主的危險。清代曾國藩在平定太平天國時,更是深諳"剛上柔下"之道,一方麵用"結硬寨,打呆仗"的剛猛戰術圍困天京,另一方麵用"自請裁撤湘軍"的謙恭姿態消除清廷疑慮,最終在"鳥儘弓藏"的曆史魔咒中全身而退。這些曆史案例告訴我們:破解腐敗困局不能一味依靠武力清剿,更需要"與時偕行"的政治智慧,就像蠱卦《象傳》所說"振民育德,蠱乃化也"。
振民育德:文明重建的微妙平衡
《象傳》說“振民育德”是治蠱的根本。唐太宗用“水能載舟”來提醒自己,開創了貞觀之治;宋仁宗用“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包容,搞出了文化巔峰。這裡麵的意思啊,就是要在“雁書”信息流通)和“赤子”道德初心)之間找個微妙的平衡。
蠱極而新:腐朽裡的永恒忽悠
山風蠱卦就像一部搞笑的文明病理學報告。圖裡“三蠱食血”那醜樣子和“孩兒在雲”的純淨湊在一起,就跟《易經》裡陰陽相生的宇宙法則一樣。王夫之在《周易外傳》裡說“亂者,治之資也”,這蠱亂啊,不是終點,是涅盤的前奏。當“雁銜書”帶來變革的機會,“逐鹿”的野心得用“雲中赤子”的心態來管著,這樣才能在“男女相拜”的虛假熱鬨裡守住自己的本心。
治蠱這事兒啊,說到底就是跟人性的弱點打一場永遠打不完的架。隻有把“山下回風”的亂源搞清楚,把“振民育德”當成船錨,才能在曆史的大漩渦裡,把那腐朽的破蠱皿,變成新生的大熔爐。不過能不能成,那就得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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