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方丈撚佛珠手猛一頓,隨即佛珠轉速陡然失控般加快!細密冷汗瞬從他低垂長眉間滲出,沿深刻法令紋滑落。他喉結劇上下滾動,唇翕動,似想反駁,卻如被扼咽喉,發不出半點聲,隻那雙渾濁陰冷的老眼死死盯陸九章!那眼神深處,震驚與憤怒之下,竟飛快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仿佛早知此事卻未料被如此掀開的晦暗之光。
兩人麵色霎白如紙。慧覺撚佛珠手頓時僵住,枯瘦手背青筋條條綻出。淨安更如被雷擊,踉蹌退半步,撞身後博古架,震得上尊小銅佛像“哐當”倒地!
“這……這不可能!純屬巧合!”
淨安失聲尖叫,聲尖銳變調,充滿絕望否認,“黴米……黴米各地都有!憑什麼斷定就丙七庫的!你這是誣陷!是……”
“構陷?”
陸九章嗤笑一聲,打斷他歇斯底裡狡辯,眼神冰冷如刀鋒,“淨安師父,你當天下人都傻子?還是當‘清賬閻王’算盤擺設?”
他猛一拍那本賑災賬冊,發沉悶巨響!
“這叫‘移花接木’!也叫‘填坑補缺’!”
他吐出詞如帶倒鉤鞭子,抽打空氣,“丙七庫‘精米’賬麵上‘損耗’了,成‘死數’!可這‘死數’虧空,轉頭就由你們鐵佛寺用‘賑災’名,拿‘陳糧黴米’頂了上去!一千二百石,數目分毫不差!時間嚴絲合縫!”
他猛轉向麵無人色慧覺,聲如最終審判:
“慧覺方丈!你們鐵佛寺,就丙七庫那群蠹蟲用來‘漂白黑賬’、‘填補虧空’白手套!這批黴米,根本非賑災!是丙七庫為填他們貪墨精米捅窟窿,丟災民毒藥!是你們用‘功德’幌子,幫著消化‘臟物’!這筆‘黑心賬’,你們算得可真‘功德無量’啊!”
“噗——!”
慧覺方丈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胸口,身體劇烈顫抖,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他臉色由青轉紫,喉間發出嗬嗬的怪響,那雙渾濁的老眼中憤怒、恐懼、絕望交織,最終化為一片死灰——那表演逼真至極,幾乎騙過所有人,唯有最敏銳之人或能捕捉到那絕望深處一閃而過的、冰冷的計算,仿佛在評估著此刻“崩潰”能帶來的最大價值。
“方丈!”
淨安驚恐地撲過去想攙扶,卻被慧覺用儘最後力氣或許是表演所需)一把推開。老和尚抬手指著陸九章,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那串紫檀佛珠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咯作響。
“妖言惑眾!我殺了你!”淨安眼見事已徹底敗露,眼中瞬間燃起瘋狂的殺意。他猛從僧袍寬大袖口中抽出一柄閃爍幽藍寒光的淬毒短匕,身形如鬼魅般前撲,匕首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陸九章心口!
這一擊快如閃電,顯然淨安身懷不弱武功!
“九章兄弟,小心!”刀疤李怒吼一聲,獨目赤紅如血,腰間短匕瞬間出鞘,猛撲上前攔截!他身後兩名丐幫弟子也齊聲怒吼,疾步搶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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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人比他們更快!
“孽障!爾敢!”
一聲如獅吼般的怒喝平地炸雷!一直盤坐牆角、如入定石佛的法嚴大師,在淨安抽刀的刹那,那雙微闔的虎目驟然怒睜!精光如電!
他並未起身,盤坐的身形甚至未移動分毫!
他隻伸出了右手!
那隻蒲扇般的大手,五指箕張,帶著一股沛然莫禦的雄渾力道,隔空朝斜倚牆角的烏木伏魔禪杖淩空一抓!
“嗡——!”
重達百斤的烏木伏魔杖,杖頭那尊怒目金剛頭像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紅光!如沉睡的神隻被徹底激怒!整杆禪杖發出一聲沉悶威嚴的龍吟,竟憑空離地飛起!不偏不倚,穩穩落入法嚴大師那隻如精鋼澆鑄的巨掌之中!
法嚴握杖的瞬間,整個人氣勢暴漲!僧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眼角餘光掃過賬台後“癱軟”的慧覺,喉間低低冷哼:“貧僧每夜巡視,見人影在藏經閣賬房外鬼祟徘徊,念珠轉得再勤,也遮不住賬本上的銅臭!那日藏經閣咳嗽,怕是有人心虛,尋人做戲!”
他依舊盤坐,但給人的感覺卻如拔地而起的須彌山嶽!威嚴、厚重、剛猛無儔!
就在淨安的毒匕距離陸九章胸前不足三尺的刹那!
法嚴大師動了!
他握杖的右手手腕隻是極其輕微地一抖一挑!動作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卻蘊含著開山裂石的恐怖力道!
“嗚——!”
伏魔杖那沉重的金剛杖頭,化作一道烏金閃電,撕裂空氣,發出沉悶如雷的破空之聲!並非砸向淨安,而是精準無比地、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決絕,狠狠挑向紫檀木賬台的最底層邊緣!
哢嚓!轟隆——!
堅硬的紫檀木台麵,在伏魔杖無匹的力道下,如朽木般應聲碎裂!木屑紛飛!
一本被刻意壓在所有賬冊最底部、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厚重冊子……
赫然攤開在所有人麵前!堂內瞬間死寂!
隻見那攤開的書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一筆筆數額巨大的“香火錢”流入,來源統統標注為“善心居士供奉,匿名”。而每一筆“匿名功德款”記錄的末尾,都赫然蓋著一個殷紅如血、清晰無比的私章印記——
淨安!
淨安!
陸九章迅速翻閱,指尖劃過那些詭異的記錄。他目光猛地釘在幾頁空白處——那裡有幾道極其細微、幾乎被賬冊本身紋路掩蓋的刮痕!這刮痕的走向、深淺,與他在漕幫黴米車轍印上看到、丙七庫特有的"漕運交接印"如出一轍!他曾在鹽倉殘頁黴米車線索裡見過類似標記!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每月初三,鐵佛寺都通過淨安這條線,替丙七庫走一筆巨額"匿名善款"——實則是將鹽稅虧空、貪墨所得等見不得光的黑錢,披上"功德"外衣洗白!然後,這些"乾淨"的錢再通過丙七庫的渠道,流入更深更黑的"菩提"代號網絡!這本暗紅賬冊,就是洗錢管道的關鍵賬頁!
“匿…匿名功德...”
刀疤李倒吸一口涼氣,獨眼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麵無人色、如被抽去魂魄的淨安。
陸九章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瞬間明悟!他強忍疼痛,迅速蹲下,手忙腳亂地翻動那本沉甸甸的暗紅賬冊,‘嘩嘩’的翻頁聲在死寂的氛圍中顯得尤為刺耳!
一頁!兩頁!三頁!...
每一頁!每一筆所謂的“匿名大額善款”記錄之後,都穩穩地蓋著“淨安”的私章!有些頁麵,甚至還能看到淡淡的、被特意刮去卻未能完全消除的丙字庫特殊標記的墨痕!這本賬冊,就是淨安利用監院職權,私設的小金庫!是他將鐵佛寺香火錢與丙七庫流出的黑錢混合洗白、中飽私囊的鐵證!是他將貪腐資金偽裝成虔誠供奉、源源不斷流入丙七庫黑窟的管道!
“真是‘淨安’!真是‘匿名功德’!”
陸九章緩緩起身,手中緊握著那本重如千鈞、揭示了丙七庫洗錢路徑的暗紅賬冊,聲音冷冽得足以凍結靈魂,目光如兩塊熾熱的烙鐵,狠狠烙印在淨安那張瞬間血色全無的臉上。
“原來鐵佛寺最大的‘功德主’,竟是你這監守自盜的執事僧!這滿寺的檀香,熏染的非是佛祖,而是你這‘淨安’和尚的貪腐黑心!”
“不...不是我!方丈!方丈救我!”
淨安如被抽去了所有骨頭,手中的毒匕“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崩潰地看著慧覺,涕淚橫流,想撲過去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是你說……你說隻要我聽‘鷹’派的吩咐做賬,就能保我……還能分潤……”
慧覺方丈盯著地上那本攤開的、蓋滿“淨安”私章的暗紅賬冊,那串跟他數十年、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此刻在他手掌中,繃緊到了極限。他聽著淨安瀕臨崩潰的指控,眼中陰鷙之色幾乎難以壓製。
啪嗒!啪嗒!啪嗒!
細微卻清晰的斷裂聲接連響起。
緊繃的串繩再也承受不住他的力道,驟然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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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顆圓潤的紫檀佛珠,如驟然失去束縛的叛逃者,帶著細碎的聲響,爭先恐後地迸射開來!劈裡啪啦地砸在紫檀木碎片上、滾落在染血的賬頁間、彈跳在冰冷的金磚地上...
如同慧覺方丈那顆隨之徹底碎裂的“高僧”偽裝,也如同鐵佛寺這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最後遮羞布,徹底化為了齏粉。
老和尚陰沉沉地撇了陸九章一眼,那眼神深處再無半分慈悲,隻剩下冰冷的計算與決斷。他突然身體晃了幾晃,喉頭劇烈滾動,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或是早已含在口中的藥汁),仰麵便倒!這“暈厥”恰到好處地中斷了淨安即將脫口而出的更多指控,也為他自己的脫身創造了時機。
“方丈!”淨安發出淒厲的尖叫,撲上去想攙扶。
法嚴大師冷哼一聲,手中的伏魔杖重重一頓!“咚!”
一聲悶響,地麵的金磚仿佛都震了震。他魁梧的身軀如鐵塔般站起,擋在“昏迷”的慧覺身前,怒目金剛般的目光掃向淨安,帶著無言的威壓與冰冷的警告。“將此獠拿下!嚴加看管!”他聲如洪鐘,命令聞聲衝入的武僧。
塵埃落定,汙垢儘顯。執事院內一片狼藉,檀香、黴味、血腥、茶漬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陸九章冷眼看著慧覺被匆忙抬下去“救治”,心中冷笑:好一招金蟬脫殼!這老狐狸,怕是正要借這“暈倒”脫身,去處理更緊要的“爛賬”了。也罷,且讓你再演片刻。
唯有陸九章腰間的黃銅大算盤,在滿室的驚惶與死寂中,似乎極輕微地...嗡鳴了一下,仿佛一顆算珠已然歸位,鎖定了這龐大黑賬網絡中又一枚關鍵的惡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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