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旗東營的軍械庫內,午後的日頭被厚重的灰瓦和積年的塵埃濾成了慘淡的昏黃,光線斜斜地從高窗的破洞中漏進來,在地麵投下斑駁的蛛網狀光斑。空氣中彌漫著三重氣息:一是軍械特有的鐵鏽味,帶著金屬氧化後的腥甜;二是陳年桐油的酸腐味,像擱久了的老醋壇子被打翻;三是若有若無的黴味,從堆疊的木箱縫隙裡絲絲縷縷鑽出來。橫梁上懸著的木雕人頭模型足有孩童頭顱大小,粗糲的木紋裡嵌著暗紅的漆料,在昏暗光線下活像一顆放壞了的豬肝,額頭上用燒紅的鐵釺燙出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窺賬者死”。這字跡邊緣焦黑,仿佛還能聞到當年灼燒木頭的焦糊味。
陸九章站在庫門前,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算盤的銅邊框。三年前那位軍需官的傳聞他早有耳聞——據說此人是個出了名的死心眼,在金不換的慶功宴上多嘴問了句“上月五千支箭為何三日便報損耗”,第二日清晨,這木雕人頭就替換了庫門上原本掛著的平安符。當時金不換還假惺惺地在堂口訓話,說這是“警戒宵小之輩”,如今看來,不過是用一條人命立的貪腐警示牌罷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冷意,抬腳邁入這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庫房。
陸九章的靴子是雙層牛皮底,踩在滿地鏽蝕箭鏃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死寂的庫房裡格外刺耳。這些箭鏃大多斷了箭羽,箭頭鏽得如同陳年銅綠,有的甚至彎成了詭異的弧度,像是被人刻意踩過。他彎腰拾起一支,指尖剛觸到箭杆,就有一層紅褐色的鏽末簌簌落下。箭杆上本該刻著編號的地方被利器刮得模糊不清,隻留下幾道深淺不一的劃痕。“倒是做得像模像樣。”他心裡冷笑,真正的報廢軍械會統一回收熔鑄,哪會這樣隨意丟棄在過道上?這分明是故意鋪成“雷區”,既顯得庫防鬆散,又能借此掩蓋真正的虧空——畢竟,誰會懷疑一個連廢箭都懶得清理的庫房,竟藏著見不得人的賬本?
他繼續向庫房深處走去,越往裡光線越暗,到後來幾乎要伸手不見五指。左側堆著半人高的盾牌,皮革麵早已開裂,露出裡麵朽壞的木胎,幾隻肥碩的老鼠從盾縫裡竄出來,驚得他腳下一頓。右側是摞成小山的槍械,槍管大多彎曲變形,槍托處的木頭爛得一捏就碎。他借著從高窗透進的微弱光線,目光掃過那些“報廢”軍械——不對,最底層那排槍的槍管反光不對,雖蒙著灰,卻隱約能看到金屬的冷光,絕非長期棄置的樣子。他不動聲色地繞到那堆破槍後,指尖在積滿灰塵的角落摸索。灰塵足有銅錢厚,觸上去又乾又澀,像摸到了陳年的墳土。突然,指尖觸到一個硬物,邊緣粗糙,帶著皮革的質感。他猛地一拽,一本厚厚的冊子被拖了出來,帶起的灰塵嗆得他忍不住偏過頭。
冊子比他想象的沉,封麵是深褐色的粗牛皮,邊緣磨得發亮,上麵用暗紅色的東西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見者死!”字跡邊緣有些發烏,像是血乾涸後的顏色。陸九章挑了挑眉,這金不換倒是沒什麼新意,恐嚇的手段翻來覆去都是這套。
陸九章眉頭都沒動一下,反而用指腹輕輕抹過那幾個字。指尖傳來黏膩的觸感,像是摸到了半乾的血塊。他撚了撚手指,湊到鼻尖輕嗅——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混雜著淡淡的血腥腐敗氣直衝鼻腔,不是人血,人血乾了會有腥甜味,這更像是……豬血。他想起鎮上屠戶殺豬時,接在木盆裡的豬血就是這個味道,黏稠,帶著牲畜特有的腥臊。“用豬血寫‘見者死’,是怕真沾了人命,壞了自己的財運?”他心裡嗤笑,金不換這等貨色,連裝狠都透著股小家子氣。他抖了抖冊子,灰塵如瀑布般落下,在昏暗中劃出一道灰霧。翻開封麵時,紙張發出“哢嚓”的脆響,像是稍一用力就要碎裂。紙頁泛黃發脆,邊緣卷曲,上麵的墨跡卻依舊烏黑清晰,小楷寫得工整,記錄著軍械的入庫、出庫以及損耗情況。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損耗”那一欄,指尖點在那些數字上——萬曆二十三年三月,入庫弓箭三千支,損耗一千二百支;同年七月,入庫長槍五百杆,損耗二百一十杆……指尖下的紙頁微微發潮,似乎還殘留著當年記賬人手心的汗漬。
“嗬,”他短促地冷笑一聲,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刺破了庫房的死寂。他伸出食指,在“損耗一千二百支”那行數字上重重一點,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三成!好一個‘損耗’!真當鐵血旗的家底是金礦銀礦,經得起這麼糟蹋?”這一聲冷笑裡,藏著他壓抑許久的怒火——他見過太多因軍餉軍械被克扣而死在戰場上的弟兄,那些冰冷的數字背後,是一條條本該握著刀槍保家衛國的性命,如今卻成了金不換之流中飽私囊的墊腳石。
江湖上規矩些的幫派,軍械損耗最多也不過一成五——那還是在常年征戰、兵器磨損嚴重的情況下。就說去年黑風寨與斷魂穀火並,三個月打下來,弓箭損耗也才一成三,庫房賬房還被寨主罵了三天“敗家子”。而這鐵血旗東營,近半年來根本無大戰事,不過是偶爾與周邊小股流寇衝突,損耗竟高達三成!這哪裡是損耗?分明是把軍械庫當成了自家商鋪,成箱成箱往外搬!更令人紮眼的是,每一條離譜的損耗記錄後麵,都明晃晃地跟著同一個名字或他心腹的代號——“金堂主親核”、“王管事經手”、“李頭領簽押”……陸九章翻到萬曆二十三年十月那頁,入庫腰刀兩百把,損耗一百一十把,後麵赫然寫著“金堂主親核:儘數用於剿匪,刀刃崩裂”。剿匪?他上個月剛查過東營的剿匪記錄,十月隻與一股三十人的馬匪交過手,對方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何來“儘數崩裂”的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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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哪裡是什麼損耗賬?分明是金不換團夥的貪汙流水單!每一筆“損耗”都是他們的贓款,每一個簽名都是分贓的憑證。陸九章合上賬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哢哢作響。他仿佛能看到金不換那張肥臉上堆滿的油膩笑容,正數著用弟兄們的血汗換來的銀子;看到王管事之流點頭哈腰地在賬冊上簽字,將一箱箱嶄新的軍械偷偷運出營寨,賣給黑市上的買家。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這鐵血旗東營,早已成了金不換等人的私人斂財工具,而那位高高在上的旗主冷千絕,對此是真不知情,還是……刻意縱容?
就在他思索之際,庫房深處的那些“報廢”軍械後麵,陰影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不是老鼠竄動的細碎動靜,而是像有人屏住呼吸,身體輕微挪動時帶起的衣袂摩擦聲。極輕的腳步聲混在外頭的風嘯聲中,若有若無——那腳步聲很輕,踩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響,顯然是練家子,而且不止一個人。陸九章耳朵微動,捕捉到鞋底與地麵摩擦的“沙沙”聲,來自三個方向:左前方兩丈,右後方三丈,正後方四丈。他不動聲色,右手手指繼續撥弄著算盤,算珠碰撞發出“劈啪”輕響,像是在核對賬目。眼角的餘光卻如冷電般掃向那堆破槍——最底層那支槍管反光的槍,槍管角度似乎變了,剛才是朝向左下方,現在微微抬起,正對著他的後背。好個金不換,不僅貪墨,還在庫房裡設了埋伏,是怕賬本被發現,特意安排了人手滅口?
就在這時,庫房那扇沉重且鏽蝕的大鐵門,被人從外頭“哐當”一聲狠狠踹開!那門足有三寸厚,鐵皮上布滿了拳頭大的鉚釘,此刻竟被踹得向內凹陷,門軸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仿佛隨時會斷裂。門上的鐵環撞在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當啷”聲,驚得庫房頂部的灰塵簌簌直落,像下了一場灰雪。
巨響震得灰塵簌簌直落,迷得人睜不開眼。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間湧入,照亮了幽暗的庫房,將陸九章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對麵的牆壁上。打頭的是一個精瘦如鐵的漢子,個子不高,卻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腳步落地無聲。他臉上幾道猙獰的舊疤,最顯眼的一道從左眉角延伸到下頜,像是被刀劈開後又縫合的,疤痕處的皮膚皺巴巴地揪在一起,讓他的左眼看起來比右眼小了一圈。一雙三角眼眯成縫,卻透著毒蛇般的冷光,死死盯著陸九章。腰間彆著一把金鞘短匕,鞘上鑲嵌著劣質的紅寶石,在火光下閃著俗氣的紅光——正是金不換的頭號打手,“鑽山豹”錢六。他身後,二十名鐵血旗弓手迅速湧入,迅速散開,弓弦早已拉滿,幽藍的毒箭箭頭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齊刷刷地對準了孤身站在深處的陸九章。一股甜膩又混著鐵鏽的詭異氣味彌漫開來,那是箭上淬的劇毒——陸九章認得,這是九幽盟柒殺組的獨門毒藥“牽機引”,中毒者肌肉會逐漸僵硬,最終像牽線木偶般失去控製,死狀極慘。
錢六的目光掃過陸九章手裡那本染血的《實存賬》,瞳孔驟然一縮,像是被針紮了似的。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隨即立刻堆起假模假式的凶悍,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陸宗主!好大的膽子!這軍械重地,無令擅入,翻查機密賬冊?按鐵血旗的規矩,該當何罪?!”他嗓門拔得老高,唾沫星子隨著說話的動作飛濺,差點噴到陸九章臉上。陸九章甚至能看到他牙縫裡塞著的韭菜葉——看來這位“鑽山豹”剛才還在喝酒吃菜,接到消息後連嘴都沒顧上擦就趕來了。
“規矩?”陸九章眼皮都懶得抬,手指不緊不慢地撥著算珠,“劈啪、劈啪”的聲響在這劍拔弩張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像是在給這場鬨劇伴奏。“規矩就是讓你錢六,帶著一幫弓手,拿著淬了九幽盟柒殺組獨門毒藥‘牽機引’的箭,來堵我這個奉了旗主令、清查賬目的‘外人’?”他特意加重了“牽機引”三個字,目光終於抬起來,落在錢六因驚愕而微張的嘴上,“這毒藥的氣味倒是獨特,甜得發膩,像極了你主子金不換身上的脂粉味——怎麼,金堂主連買毒藥的錢都要從軍械庫裡貪?”
錢六臉上的凶悍瞬間僵住,像是被人迎麵潑了一盆冰水。他的三角眼猛地睜大,眼底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疑,連帶著嘴角的肌肉都開始抽搐。這姓陸的怎麼會知道“牽機引”?!這毒藥是金堂主托人從九幽盟黑市上高價買來的,整個東營除了金堂主的心腹,隻有他和幾個負責暗殺的死士知道!這陸九章不過是個剛來沒幾天的“宗主”,無權無勢,怎麼可能認得這種江湖秘毒?難道……他背後有人?還是說,旗主早就對金堂主起了疑心,派他來的時候就給了他識彆毒藥的本事?冷汗瞬間從錢六的額頭冒出來,浸濕了他額前的碎發。
“放屁!”錢六猛地後退半步,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厲聲喝道,聲音卻有些發虛,“什麼柒殺組!什麼牽機引!少血口噴人!我等奉金堂主手令,巡查庫防!倒是你,陸九章,形跡可疑,深夜潛入軍械庫,分明是想竊取幫中機密!來人!拿下!敢反抗,格殺勿論!”他一邊色厲內荏地吼著,一邊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抖開,紙張邊緣有些褶皺,顯然是臨時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上麵蓋著個鮮紅的印信,篆字歪歪扭扭,依稀能辨認出是“冷千絕”三個大字。“看到沒有!這是旗主手諭!你敢質疑?!”他把紙舉得高高的,像是拿著救命稻草,卻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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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手們被錢六的吼聲驚醒,齊聲發出“殺——!”的吼叫,聲音在空曠的庫房裡回蕩,震得頂棚的灰塵又落下一層。他們紛紛將弓弦拉得更滿,手臂上的肌肉繃得像鐵塊,幽藍的毒箭箭頭在火把光芒下閃爍著致命的光澤,對準了陸九章的周身要害——咽喉、心口、丹田……陸九章掃了一眼那些弓手,大多麵色緊張,握弓的手指關節發白,顯然不是經常經曆這種陣仗的死士,更像是被臨時拉來充數的普通幫眾。隻有站在錢六身側的兩個弓手,眼神冷靜,呼吸平穩,拉弓的姿勢標準而穩定,手指搭在箭尾,隨時可以射出——這兩人,才是真正的殺手。
陸九章終於抬起頭,目光落在那張“手令”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嘲諷,像冬日湖麵結的薄冰:“錢六啊錢六,你這造假的手藝,跟你主子貪墨的膽子比,可差太遠了。”他向前走了兩步,錢六下意識地後退,引得弓手們一陣騷動,弓弦拉得更緊了。陸九章卻視若無睹,伸出手指,輕輕點向“冷千絕”名字下的印泥:“冷旗主用什麼墨,你可知曉?江南貢品‘鬆煙凝香墨’,墨色沉如夜空,自帶鬆木香,火烤不焦,水浸不暈。你這印泥……”他鼻翼微動,像在嗅聞什麼肮臟東西,“一股子劣質油煙墨的焦糊味兒,混著灶王爺像上的金粉,糊弄誰呢?再說這篆字,冷旗主的字骨力遒勁,收尾如劍,你這模仿的筆跡軟得像麵條,連‘絕’字最後一筆的彎鉤都寫不明白——是從哪個賬房先生那裡偷學的筆法?”
錢六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從額頭一直紅到脖子根,舉著“手令”的手微微發抖,連帶著紙張都開始顫動。他萬萬沒想到,這姓陸的不僅認得毒藥,連旗主用墨的習慣、寫字的筆法都一清二楚!冷汗順著他臉上的疤痕滑落,癢得他想去撓,卻又不敢動彈——他知道,自己已經露餡了,再裝下去隻會更可笑。但“鑽山豹”的狡詐讓他壓下了立刻動手的衝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能活著出去,再想辦法除掉這姓陸的!他眼珠一轉,硬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臉上的橫肉擠在一起,顯得格外猙獰:“陸宗主,誤會……都是誤會!許是手下人拿錯了印泥,又或是墨坊那邊以次充好……我這就回去查,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他一邊說著,一邊借著身體前傾的動作,背在身後的左手極其隱蔽地打了幾個手勢——食指彎曲,中指伸直,無名指輕點兩下,小指蜷縮。這是動手的暗號:左路弓手射腿,右路射臂,他親自射心口!
動手的暗號驟然發出!就在那一瞬間,手勢剛剛落下,空氣仿佛凝固了,連火把燃燒的“劈啪”聲都變得遙遠。錢六的三角眼死死盯著陸九章,瞳孔裡閃爍著狠厲的光芒,像盯著獵物的豹子。他能感覺到身後弓手們肌肉緊繃的動靜,能聽到弓弦被拉到極致的“嗡”聲——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隻要這姓陸的一倒下,賬冊被奪回,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轟隆——!嘩啦啦!”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挨著陸九章身後的那幾排標著“報廢”紅字的長木箱,毫無任何征兆地轟然炸裂開來!木屑如同暴雨般四散飛濺,有的足有巴掌大,帶著尖銳的棱角,呼嘯著射向四周。煙塵瞬間彌漫整個空間,嗆得人睜不開眼。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變故,讓在場的所有弓手都愣住了,有的弓手被木屑打到臉上,疼得悶哼一聲,射箭的動作頓時慢了半拍。錢六卻在煙塵騰起的瞬間,眼中凶光畢露,右手如同閃電般迅速從旁邊的箭囊中抽出一支毒箭——這支箭比普通箭更長更細,箭頭上塗著厚厚的幽藍色藥膏,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用儘全身力氣,手臂肌肉賁張,將毒箭朝陸九章的心口猛然擲去!那幽藍色的箭頭撕裂了彌漫的煙塵,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速度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幾乎在同一時刻,看到他暗號的弓手們也回過神來,本能地鬆開了手中的弓弦!
“嘣嘣嘣嘣嘣——!”弓弦震響的聲音與毒箭破空的尖銳聲響徹雲霄,像是有無數條毒蛇同時發出嘶鳴!二十一支毒箭,從明暗兩個方向,如同黑色的閃電般迅猛地罩向陸九章——正麵是錢六擲來的致命一箭,左路七箭瞄準他的雙腿,右路六箭射向他的雙臂,後路七箭封鎖他的退路!箭尖劃破空氣,帶著那股甜膩的毒味,瞬間便到了眼前!這是一個必死的陷阱,除非陸九章長了翅膀,否則絕無可能躲過!
煙塵中,無數細長黑影從破裂的箱子裡激射而出,叮叮當當落地。待塵埃稍稍落定,眾人定睛看去,無不倒吸一口冷氣,驚愕萬分!哪裡是什麼報廢的貨物?滿地滾落的,分明是一簇簇嶄新的弩箭!箭杆是上好的桑木,光滑筆直,上麵還清晰地刻著“鐵血旗製式”的字樣和編號,箭羽是烏黑的雕翎,根根完整,箭頭上的寒光足以映出人影——這些弩箭,嶄新得像是剛從鐵匠爐裡拿出來,彆說報廢,連使用的痕跡都沒有!金堂主所謂的“損耗”,竟然是把這些嶄新的弩箭藏在了報廢木箱裡,準備偷偷運出去倒賣!這鐵證如山,直接打了所有人的臉,尤其是那些弓手,不少人臉上露出震驚和憤怒——他們平日裡用的箭,箭羽大多是雞毛,箭杆也多有彎曲,而他們的堂主,卻把最好的軍械藏起來賣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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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這致命的偷襲,陸九章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寒徹骨,像臘月裡的寒冰,不帶一絲溫度。他左手穩穩托著《實存賬》,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本賬冊是證據,絕不能有絲毫損壞。右手五指猛地一搓算盤的邊框,黃銅邊框被他搓得微微發燙,算珠在盤內發出“嘩啦啦”的輕響,像是在蓄勢待發。他的身體微微下沉,雙腳分開與肩同寬,擺出一個穩固的馬步,目光如鷹隼般鎖定那些射來的毒箭,大腦飛速計算著每一支箭的軌跡、速度和角度——左路七箭角度偏低,速度稍慢;右路六箭角度刁鑽,瞄準關節;錢六那支箭速度最快,力量最足,是真正的殺招!
“嗡——!”黃銅算盤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嗡鳴,像是古鐘被敲響,聲波在空氣中蕩漾開來,震得周圍的灰塵都微微顫動。下一瞬,盤麵上百顆算珠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驟然脫離盤框,如同狂風卷起的銅雨,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激射而出!這些算珠大小均勻,每一顆都有銅錢厚,在火把光芒下泛著黃銅的冷光,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這些算珠並非胡亂飛濺,而是瞬間在陸九章身前組成了一道密不透風、急速旋轉的銅牆!算珠與算珠之間的間隙不足半寸,旋轉的速度快得形成了一道模糊的銅色屏障,連光線都難以穿透。一部分算珠精準無誤地撞向錢六擲來的毒箭——那支帶著“牽機引”的毒箭,此刻距離陸九章的心口已不足三尺!
這突如其來的鐵證,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得所有弓手瞬間發懵,更抽得錢六眼前發黑,渾身冰涼,仿佛墜入冰窖!金堂主倒賣軍械的把戲,就這麼毫無遮掩地被揭穿了?
麵對這致命的偷襲,陸九章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寒徹骨!他左手穩穩托著《實存賬》,右手五指猛地一搓算盤的邊框!
“嗡——!”黃銅算盤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嗡鳴。下一瞬,盤麵上百顆算珠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驟然脫離盤框,如同狂風卷起的銅雨,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