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朔風卷著沙礫,刀子似的刮過臉頰,在耳際打著呼哨。冷千絕那杆威風凜凜的“絕滅槍”這會兒可有點掉價——槍尖上粘著三顆黃銅算珠,沒釘死,像是被什麼邪門內力吸住了,嗡嗡直顫,震得他虎口發麻。槍尖旁邊的青石板上,用劍尖刻著歪歪扭扭的“地界紅線”四個字,石屑混著冰碴,怎麼看怎麼像陸九章那張冷臉在無聲嘲諷。
冷千絕還保持著拔槍的姿勢,手背青筋暴起如虯龍,虎口裂開的血珠順著槍杆往下淌,在玄鐵槍身上暈開一小片暗紅。他粗重地喘著氣,胸腔起伏如破風箱,眼睛瞪得通紅,血絲爬滿眼白,死死盯著陸九章手裡那黃銅算盤的背麵——那兒嚴絲合縫地嵌著他的半塊玄武玉佩,龜甲紋與蛇鱗紋拚合成完整圖騰,冰涼的玉色刺得他瞳孔驟縮。
龜背蛇繞,那股子古老蒼茫的壓迫感順著槍尖直竄上來,壓得他肺腑發悶,幾乎要背過氣去。議事廳方向傳來更夫敲梆的悶響,三短一長,是亥時三刻,寒風裹著這聲響在演武場盤旋,更添了幾分死寂。
二十年了……沈家塢那場衝天大火燒裂夜空的紅光,老爹臨死前塞玉佩時枯瘦手指的顫抖,還有那句沒說完的“北鬥合,亂局定!玄武現,血仇清!”……記憶帶著焦糊的血腥味砸進腦子裡,比陸九章算盤上的銅珠更硌得他心口生疼。丙字庫!老爹喉間血沫裡滾出的最後兩個字定是丙字庫!這圖騰,這算盤,這突然冒出來的陸家賬房……到底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這玩意兒……怎麼在你手上?!”冷千絕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摳出來的血疙瘩,下頜線繃得死緊,牙關咬得腮幫子突突直跳,“二十年前沈家塢那檔子事……你們陸家到底摻和了多少?!”
寒風卷著沙礫在演武場中央打旋,卷起幾片枯草葉子,打著轉兒撞在“地界紅線”的刻痕裡,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跟墳頭鬼哭似的滲人。
陸九章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漫不經心地瞥了眼那完整的玄武圖騰,又用眼角餘光掃過冷千絕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表情卻紋絲不動:“冷旗主,舊賬得一筆筆算。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咱們這‘家底’捋平了。鐵血旗這艘船底的窟窿比篩子還多,再漏風漏雨,不等仇家來攻,自個兒就先沉江了。”
他指尖在那圖騰上輕輕一抹,如玉的指腹擦過冰涼的玉佩,微光“倏”地隱去,像是被他指尖的溫度燙化了似的:“沈家塢是筆陳年爛賬,牽扯的人能從城南排到城北。要查,也得等咱們把眼前的‘流水’穩住,盤清了‘根基’,才有閒錢閒力去翻那本蟲蛀的老黃曆。”
“死賬”?“流水”?“根基”?這些詞兒跟冰珠子似的砸在冷千絕滾燙的心尖上,又疼又憋屈。他眼睛通紅地瞪著陸九章,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子似的涼意,攥著槍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整個演武場靜得嚇人,連遠處巡夜護衛的甲葉摩擦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憋了得有十幾秒,冷千絕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那股子血紅硬是壓下去了,隻剩下一潭深不見底的冰碴子。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指節在槍杆上掐出幾道白痕,艱難地把目光從陸九章臉上挪開,掃過槍上那幾顆礙眼的算珠,掃過一群大氣不敢出的手下,最後定格在場邊那塊寫著“擴張必亡”的木牌上。
那四個字跟烙鐵似的燙眼睛。
“哼!”他從鼻子裡擠出一聲冷哼,內力一催震飛算珠,槍也不看了,轉身就往議事廳走。背影挺得筆直,卻透著一股子狼崽子似的疲遝和狠勁。靴子踩過碎石頭,每一步都跟踩在鐵血旗心窩子上似的。
走到場邊,他偏頭對陰影裡候著的親衛統領甩過去一句,聲音冷得掉冰渣:“金不換那條蛀蟲……按旗規第七條辦!香火錢全扣,罪狀貼總壇門口。讓旗裡上下都睜眼瞧瞧,壞規矩、動根基是什麼下場!”說完人影就消失在拱門陰影裡。
陸九章不慌不忙地彎腰撿起散落的算珠,用袖口擦乾淨灰。那三顆刻了“地界紅線”的單獨捏在指尖摩挲著,銅珠上的凹痕被指腹磨得發亮。他嘴角極輕微地向上挑了半分,快得如同燭火跳動的一瞬,又迅速恢複成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賬房先生,”陸九章朝人堆裡那個穿半舊綢衫的胖子上喊了一嗓子,“清點演武場損毀的地磚,按‘重造底價’估損,記本月‘意外損虧’賬上。旗主兵器維護費,按‘行市價’評估損傷,一並入賬。”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記旗主個人賬上。”
那胖子賬房一愣,腦門上的汗“唰”就下來了,看著滿地狼藉心裡劈裡啪啦打小算盤,嘴上卻忙不迭應道:“是……是,陸先生!”
人群裡一陣騷動,看陸九章的眼神那叫一個複雜——好家夥,旗主的槍讓人用算珠纏了還得自掏腰包賠地磚錢?這新來的賬房先生是真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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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廳厚重的鐵木門“哐當”一聲關上,把寒風和那些窺探的視線都隔在外頭。廳裡光線晦暗,燈油味混著石壁滲出的潮氣,幾盞獸頭銅燈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動著,將人影拉成長長的怪影,張牙舞爪地投在斑駁的石壁上。
黑鐵木長案上攤開著一卷嶄新的帛書,墨跡還沒乾透,正是陸九章搗鼓出來的那份《鐵血旗擴張預算暨堂口規要》,旁邊擺著方打開的紫石硯台,裡頭暗紅色的朱砂墨稠得跟血似的。
冷千絕跟尊鐵塔似的杵在主位前頭,沒坐,右手撐在案上,指節因用力過度泛出青白色,指腹死死摳進黑鐵木的紋路裡。他眼睛死死盯著帛書上那一行字——“火並折損上限:百中取五”,瞳孔裡仿佛有火焰在燒。
“百中取五?!”冷千絕的聲音跟炸雷似的在空蕩蕩的議事廳裡爆開,震得梁上積灰簌簌落下,“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這是刀口舔血的買賣!是搶地盤!火並哪能不死人?!百中取五?放你娘的——”最後一個“屁”字在牙縫裡碾成了血沫,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怒氣仍像岩漿似的在胸腔裡翻滾,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他抬手狠狠往案上一拍!
“砰!”
沉得要命的黑鐵木長案發出痛苦的呻吟,硯台裡的朱砂墨濺起好幾滴,暗紅墨點像極了凝固的血漬,甩在旁邊空白的賬冊封麵上,刺眼得讓人頭皮發麻。
他手腕懸空,筆尖穩穩落在帛書“輪值規矩”那行後頭的空白處。
筆走龍蛇,朱砂殷紅。
“遲到一次,罰香火錢百中取十。”
十個朱砂小字,鐵畫銀鉤,帶著股不容置疑的規矩勁兒,穩穩當當落在帛書上。寫完了,他才緩緩抬眼,目光平靜地迎上冷千絕那雙快噴出火來的眼睛。
“打仗是要死人,”陸九章的聲音不高,卻像冰珠子砸玉盤似的清晰,“但死人,是要花錢的。”他空著的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起了案上另一本厚冊子,邊角都磨得發黑了,封麵上三個褪色的墨字——《撫恤賬》。
“嘩啦——”
冊子被翻開,露出裡麵密密麻麻、新舊交疊的記錄。陸九章的指尖精準地點在其中一行墨跡尤新的記錄上。
“去年,不算小摩擦,中等規模以上火並七次,陣亡、重傷致殘,合計三百一十七人。”他的聲音平淡得像是在報菜名,“按旗裡現行的撫恤章程——陣亡的,安家銀五十兩,燒埋銀十兩;重傷致殘的,撫恤銀三十兩,另加每月口糧錢一貫。林林總總,去年一年,僅撫恤這一項支出,六千四百餘兩白銀。”
他抬起眼,目光穿過銅燈跳動的火苗,像兩柄淬了冰的錐子直直看向冷千絕:“六千四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冷旗主,這筆錢,夠我們精挑細選,招募兩百名身家清白、體格健壯、稍加訓練就能上陣的新丁。還綽綽有餘。”他頓了頓,指尖在那串刺目的數字上輕輕敲了敲,“控製折損,就是在省錢,就是在給鐵血旗積攢‘厚底子’。死的人少,省下的就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就是擴充實力的本錢。這筆賬,旗主,您心裡難道沒個數麼?”
“哐當!”
冷千絕身後一張沉重的鐵梨木圈椅被他狂暴的勁氣掃中,猛地向後滑開,椅腿刮著石板地發出刺耳的噪音。他臉色鐵青如鍋底,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陸九章那番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他信奉了半生的鐵血信條上,砸得他心頭發堵,卻又無法反駁!六千四百兩!換兩百條好漢!這賬……他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腦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三年前那次慘痛教訓——就因為議事堂吵吵耽誤了工夫,馳援不及,一個富得流油的據點被九幽盟趁虛而入,屠了個乾淨,損失慘重!那次要是早有嚴規……
就在這節骨眼上,陸九章捏著朱砂筆的手極其輕微地頓了一下。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極快極隱蔽地掃過議事廳側麵那扇包著鐵皮的厚重木門——門板縫隙裡滲出一縷極淡的風,裹挾著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還有一道被燈火拉長、緊貼在門縫下的灰影,淡得像團將散的霧!
有人!在門外偷聽!而且貼門縫貼得死緊,呼吸都壓得極細,要不是陸九章那“家底清單內功”讓五感比獵犬還靈,根本察覺不了。他後頸汗毛倏地豎了起來,指尖在筆杆上掐出一道淺痕——是金不換的餘孽,還是九幽盟的細作?
陸九章的目光瞬間收回,快得像被燭火燙了似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冰雕似的冷硬,捏著朱砂筆的指尖卻微不可察地蜷了蜷,筆杆尾端在攤開的帛書上極輕地“篤、篤”點了兩下,節奏像極了軍中傳訊的暗號,落點剛好蹭過冷千絕青筋暴起的手背。同時,他抬眼看向暴怒的冷千絕,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寒星似的警示,快得隻夠對方捕捉半瞬。
冷千絕什麼人物?屍山血海裡滾出來的老油條,對危險的感知比狼還靈!陸九章那兩下暗號般的輕叩,還有眼神裡一閃而過的冰碴子,瞬間讓他炸毛!滔天的怒意猛地卡在喉嚨裡,心口警鈴哐哐亂響——門外是誰?金不換的人來報複?還是九幽盟那夥雜碎嗅到血腥味了?他右手悄然蓄力,指節在案上摳出更深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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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間,陸九章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音量陡然拔高,帶著股刻意為之的、近乎挑釁的冷硬:
“金堂主的人,倒是勤快得很哪!”陸九章突然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的刀子直插門外,“議事廳重地,也敢來‘踩盤子’打探虛實)?當我鐵血旗的刀是吃素的?”他目光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三寸厚的木門,死死釘住門外那道影子。
話音沒落,冷千絕的咆哮就跟點了炮仗似的轟然炸開!他猛地又一拍長案,震得那方紫石硯台裡的朱砂墨再次飛濺!
“放屁!這破規矩誰愛守誰守!”冷千絕的咆哮震得硯台蓋“哐當”跳起來,唾沫星子噴在帛書上洇開小團墨漬,“老子帶著兄弟們一刀一槍拚出來的地盤,輪得到你這酸丁指手畫腳?!什麼狗屁地界紅線,什麼折損率!扯淡!”他胸膛劇烈起伏,左手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槍穗,指腹卻在觸及槍穗的瞬間猛地頓住——演戲得演全套!
他怒吼著,表情猙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陸九章臉上,全身那狂暴的氣息跟風暴似的在議事廳裡席卷!任誰看去,這都是鐵血旗主被徹底激怒、馬上就要翻臉的架勢!
然而,就在他狂怒咆哮、身體因激動而微微前傾、剛好擋住桌麵的瞬間,撐在案上的右手食指卻跟蓄勢待發的毒蛇似的,指尖凝聚起一縷極細的陰寒內力,快得隻剩殘影,在攤開的帛書空白處狠狠一劃!
嗤——
一聲微不可聞的、像熱刀切黃油似的輕響。
一個淩厲如刀鋒、深深刻進帛書纖維裡的“可”字,赫然出現在《堂口規要》標題下方!字跡邊緣凝著一層細如牛毛的冰晶,在燈火下泛著冷光。五千兩丙字庫假銀母版定金被金不換私吞,老子還沒找他算賬!這規矩……若真能盤活旗裡這攤死水,穩住根基,甚至……撬開那丙字庫的秘密……
一個冷酷的念頭在他心底劃過。
桌麵上雷霆震怒,桌子底下,一個冰冷的“可”字已悄然刻下。這戲,冷千絕配合得那叫一個天衣無縫!
陸九章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了然飛快掠過,快得像流星。他麵上依舊維持著被冒犯的冷硬,甚至故意讓眉梢挑出三分怒意,聲音卻壓得更低,帶著種“被迫退讓”的僵硬:“旗主息怒。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旗主覺得這‘火並折損’太過嚴苛……”他拿起朱砂筆,筆尖落下時帶著刻意的重音,在條款後刷刷添上幾行小字。
“那便增設‘買命錢’一項。”他邊寫邊念,聲音清晰得像敲算盤,穿透冷千絕的餘怒,“自即日起,每月旗內各項收益,無論田租、商稅、保護費,亦或戰利所得,均需先提留兩成,存入總庫‘丙字特設金櫃’,專款封存,非旗主與總賬房聯印不得擅動。”
他寫完,筆尖懸在半空,抬眼看向冷千絕,瞳孔裡映著跳動的燈火,像兩簇冰冷的火苗:“此款專用於填補意外。譬如某月火並折損超線,缺口便由此‘買命錢’填補,不動日常流水,不傷根本。”
他手指輕輕敲了敲剛寫下的那行朱砂字:“這就好比商號預提的‘倒灶銀子’,或是押鏢行當裡提前留出的‘賠鏢本錢’。天有不測風雲,先備下這筆‘買命錢’,總好過事到臨頭,臨時‘拆東牆補西牆’,亂了整個盤子。”
“買命錢”?“倒灶銀子”?“賠鏢本錢”?冷千絕狂暴的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這些詞兒雖然依舊古怪,但意思卻赤裸裸地直指核心——提前存錢,準備填人命窟窿!這法子…透著股冷酷的精明,卻該死的實用!他狂暴的氣息不自覺地收斂了一絲,雖依舊麵沉如水,但撐在案上的手指,那緊繃到發白的指節,卻微不可察地鬆弛了半分。
陸九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他不再看冷千絕,目光落回帛書上,左手袖袍微動,那柄黃銅算盤已無聲滑入掌心。五指如穿花蝴蝶,飛快地撥動起深褐色的算珠。
“劈啪…劈啪…劈裡啪啦…”
清脆密集的算珠碰撞聲在壓抑的議事廳內驟然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像冰冷的雨點敲打在鐵皮屋頂上。每一次碰撞,都仿佛在計算著無形的得失盈虧。
“旗主所求,無非是鐵血旗地盤擴張,勢力日盛。”陸九章的聲音伴隨著算珠聲,冷靜得像在解剖屍體,“按旗中現有戰兵八百,精銳三百,附庸三家,每月錢糧收支…再算上這‘買命錢’提留…”算珠在他指下化作殘影,“若依此地界紅線行事,控規模,減消耗,精打細算…則…”
他的手指猛地一停!
“嗒!”
一顆關鍵的算珠被重重地定在橫梁中央。
“則每年,”陸九章抬起頭,目光如電劈開燈火,直刺冷千絕眼底,“可穩穩拿下三塊如‘黑水渡’、‘響馬集’這般膏腴之地!風險可控,收益穩固!”他頓了頓,嘴角勾起半分冷弧,“比起旗主以往貪多嚼不爛,一年搶五塊虧兩塊,還得填人命窟窿…這筆賬,哪個劃算,旗主心中自有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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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塊膏腴之地!穩穩當當!
冷千絕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像被一道驚雷劈中天靈蓋!他太清楚“黑水渡”意味著什麼——那是南北商道的咽喉,每月過路費能堆成銀山!以往拚死搶一塊都守不住,現在居然說三塊?穩拿?他呼吸驟然粗重,指節在案上掐出白痕,腦中閃過陸九章假銀案的手段、演武場的內力…這小子,是真有翻雲覆雨的本事!
他強行壓下的呼吸再次變得粗重起來,撐在案上的手,指節無意識地屈伸了一下。那狂暴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一種巨大的、顛覆性的衝擊和難以抑製的渴望所取代。
“劈啪…劈啪…嗒!”
算珠聲再次響起,疾如驟雨!陸九章的手指化作兩道虛影,銅珠在橫梁間跳躍碰撞,像在編織一張冰冷的網:“剔除冗餘損耗,優化資源配給,嚴控‘疲軟人馬’滋生,提高‘調遣’效率…輔以新增地盤收益…”
他的聲音猛地一停!
陸九章雙手同時按住瘋狂跳動的算珠,指腹死死壓住橫梁,深褐色的銅珠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仿佛還在掙紮著計算未儘的數字。
所有的聲響,瞬間消失!
議事廳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銅燈的火苗在獸頭燈座裡不安地跳動,將兩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像兩尊對峙的石像。
陸九章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劍,穿透凝固的空氣,精準地釘在冷千絕臉上。他攤開手掌,露出算盤中央最終定格的算珠陣列——數十顆銅珠組成複雜的菱形,核心三顆代表“核心地盤”的算珠被指腹磨得發亮,在燈火下泛著冷硬的光。
“三年!”陸九章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驚雷炸響在冷千絕耳邊,震得他耳膜發麻,“隻需三年!依此地界紅線而行,我陸九章以項上人頭擔保——”他喉結微動,眼底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那三顆核心算珠之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鐵血旗掌控之核心地盤‘厚底子’,必翻一番!”
厚底子翻一番!
六個字,如同六記重錘,狠狠砸在冷千絕的心口!砸得他心神劇震,耳中嗡嗡作響!地盤翻倍!實力倍增!這是他畢生追求的霸業根基!以往隻存在於血腥廝殺後的渺茫幻想,如今竟被這賬房先生用冰冷的數字擺在桌麵!這份掌控力……若能用於丙字庫,沈家塢的血仇何愁不報?他呼吸驟然急促,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巨大的震撼和被“算”服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冷千絕。他挺拔如槍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撐在案上的手,指節因用力泛白,手背上虯結的青筋卻緩緩平複。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算珠陣列,狂暴退潮後,隻剩下深潭般的幽暗和一絲被拿捏住命門的不甘。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晦暗的議事廳裡,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和銅燈火苗不安的劈啪聲。
突然!
冷千絕動了!他毫無預兆地探出左手,五指如鷹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把抓住案上那卷墨跡未乾的《堂口規要》帛書!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掐進帛書纖維裡。
“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