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之巔,祭天台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青灰色的煙縷如同垂死的蛇,在斷碑殘垣間扭曲盤旋。血腥氣混著焦糊的木頭味,被裹挾著碎雪的山風一攪,凝成一股嗆人的鐵腥味,狠狠刮過每個人的臉頰。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簽約大典留下的狼藉尚未清理斷裂的石案上還殘留著半攤凝固的黑血,摔碎的硯台裡,墨跡與血跡暈成詭異的紫黑色,幾卷被踩踏的《kpi執行公約》散落在地,邊緣被火燎得蜷曲發黑。玉無瑕敗退時劈開的石階裂縫中,幾株頑強的野草正從石縫裡顫巍巍探出頭,卻被這肅殺之氣壓得不敢舒展。空氣中彌漫的並非勝利的喜悅,而是更深沉的、山雨欲來的壓抑,仿佛連風都帶著兵刃出鞘的寒意。
然而,這份短暫的沉寂並未持續多久。山風突然轉向,從東南坡的溝壑裡卷來一陣異樣的震動,起初細若蚊蚋,像遠處滾雷的先聲,隨即越來越清晰,連祭天台上的殘碑都開始嗡嗡作響。
"嗚嗚嗚"
低沉、雄渾、穿透力極強的軍號聲驟然炸響!不再是昨日九幽盟那些不成氣候的牛角號,這號角聲沉凝如鐘,帶著金戈鐵馬的肅殺,仿佛是從地底深處湧出的洪荒巨獸咆哮。三聲長鳴,一聲比一聲淒厲,第一聲撕裂雲層,第二聲震落鬆枝上的積雪,第三聲竟讓祭天台上的石鼎都泛起細密的裂紋!這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東麓的智取華山路、西峰的懸崖棧道、南天門的隘口......所有通往外界的方向都被這號聲死死鎖住,帶著官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屠戮威嚴,狠狠撞在華山每一寸山石上,也撞在每一個剛剛經曆一場惡戰的江湖人心頭那是刻在骨子裡的對"朝廷"二字的敬畏與恐懼。
"怎麼回事?!"一個穿著青衫的年輕弟子臉色煞白,手中的單刀"哐當"掉在地上,他下意識地抓住身旁的師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是......是官兵來了嗎?"
"是朝廷的號角!龍驤衛的"催命角"!"旁邊一位須發半白的老江湖猛地攥緊了腰間的酒葫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曾在邊關見過這號聲當年雁門關大捷,龍驤衛便是吹著這號角追擊北狄殘部,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老人聲音發顫,帶著劫後餘生的驚駭,"這調子......是"合圍"的訊號!他們要把咱們困死在山上!"
陸九章猛地抬頭,玄青色長袍在殘餘的火光映照下,銀線繡成的算籌紋路仿佛活了過來那些細密的金線在火光中流轉,時而組成"天樞天璣"的星圖,時而化作"損益乘除"的算符,如同他此刻飛速運轉的大腦。他左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身形如紙鳶般飄起,玄色衣袂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幾個起落便掠至祭天台邊緣的望嶽石旁。這裡是華山之巔視野最開闊的地方,他右手搭在眉骨上極目遠眺,瞳孔因聚焦而微微收縮,連山下十裡外的旌旗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隻見華山腳下,原本蒼翠的山麓已被一片冰冷的金屬寒光覆蓋!那是數以萬計的重甲步卒組成的軍陣,黑沉沉的甲胄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令人心寒的光芒,如同突然從地底冒出的鋼鐵森林。
前排士兵手持丈二長戟,戟尖斜指天空,組成密不透風的"拒馬陣";後排的刀斧手則半跪在地,雙手緊握柄長過肩的鬼頭刀,刀刃上凝結著未化的霜花。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需四匹健馬拖拽的弩車黑鐵打造的車架上,絞盤還在發出"嘎吱"的轉動聲,粗如兒臂的弩箭搭在槽中,箭簇幽藍得如同深冬的寒冰,部分箭簇根部還纏著幾縷灰綠色的毒草纖維那是九幽盟特有的"腐骨瘴"毒草,與第一部沈家塢滅門案現場殘留的毒源完全一致!箭杆上刻著"龍驤衛甲字營"的烙印,顯然是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數十座箭樓已在山腰的緩坡上搭建完畢,樓高足有三丈,了望口探出的弓箭手彎弓搭箭,箭尖始終鎖定著華山的各個隘口,如同蟄伏的巨獸,將華山所有通往外界的路徑死死鎖住!獵獵招展的旌旗中,一麵玄底黑字的"屠"字大旗最為刺眼,旗下"京畿龍驤虎賁親軍"的字號在風中狂舞,龍驤營急於搶功已擅自前移半裡,虎賁營卻畏縮自保按兵不動,三營各懷鬼胎,指揮已然混亂。而在軍陣最前方,隱約可見一頂杏黃色的傘蓋在黑壓壓的甲胄中格外醒目,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明黃儀仗,九千歲的威壓如同實質的烏雲,透過層層軍陣直逼山巔,仿佛連空氣都被這無形的權勢凍結了。
真正的泰山壓頂之勢!連終年繚繞的雲霧都被這股殺氣逼退,露出光禿禿的灰褐色山壁,更顯得山下軍陣如同擇人而噬的深淵。
"京畿禁軍......真的是京畿禁軍!"財武宗追風使葉輕舟踉蹌著後退半步,右手死死捂住左肩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是昨日與玉無瑕手下"影殺衛"交手時留下的,此刻被山風一吹,傷口像是被撒了把鹽,疼得他額頭冷汗直冒。他臉色瞬間褪得比身上的素色長衫還白,嘴唇哆嗦著,"他們怎麼敢?朝廷向來不乾涉江湖事......這......這是要把咱們都當成反賊剿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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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怎麼敢,是已經做了。"冷千絕的聲音冰冷如鐵,不知何時,他已拄著絕滅槍站在陸九章身側那杆陪伴他多年的絕滅槍乃鐵血旗鎮旗之寶,槍身纏繞玄鐵鎖鏈,槍尖淬有西域奇金,可破重甲,由亡弟冷千山以畢生精血鍛造。玄鐵戰鎧上又添了幾道新鮮的血痕和凹痕最深的一道在護心鏡上,是昨日硬接玉無瑕一掌留下的,此刻還能看到掌印的輪廓。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槍尖在地麵劃出一道火星,"看那"屠"字旗號,是屠千刃的虎威堂親軍。九千歲......這老閹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徹骨的寒意,"連虎威堂的死士都調來了......這是要行那株連絕戶之事,連山上的麻雀都不會放過!"
話音未落,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那聲音不似尋常箭矢,倒像是燒紅的鐵條劃過玻璃,刺耳得讓人耳膜生疼!
嘭!嘭!嘭!
接連不斷的爆響在山穀間炸開,那是特製的攻城火箭!它們拖著濃黑的尾煙,如同數十條劇毒的黑蛇,從不同方向噬咬而來。令人心驚的是,這些火箭並非瞄準人群,而是精準地射向華山幾處命脈所在北峰的"千尺幢"棧道,那裡是通往山腳的唯一捷徑;西峰的"蓮花池",儲存著山上半數的飲用水;還有東峰的"鷂子翻身"隘口,是運送物資的必經之路!火箭撞在岩石上轟然爆開,濺出的並非尋常火焰,而是粘稠如瀝青的詭異火油,綠瑩瑩的火苗"騰"地竄起三尺高,冒著刺鼻的濃煙,所過之處,岩石都被燒得滋滋作響。有弟子情急之下提水去澆,誰知水珠落在火上,非但沒能滅火,反而激起更旺的火苗,綠火順著水流蔓延,瞬間點燃了旁邊的柴房!仔細看去,那些火箭的箭簇除了幽藍毒光,靠近箭杆處還刻著極小的"丙字庫監製"陰文那本是前朝掌管皇家私庫的機構,如今竟出現在禁軍軍械上,暗示著這些殺人利器或許與某個盤踞多年的黑產網絡有關聯。
"淬毒火箭!是軍中禁用的"蝕骨火油"!"洛清漪不知何時已出現在蓮花池畔,她手中的弱水劍斜指地麵,劍穗上的銀鈴因急促的呼吸微微晃動。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色,平日裡如秋水般平靜的眼底此刻翻湧著怒意,"此火以白磷、硫磺混合南疆異草煉製,遇水即爆,沾膚即腐,他們是要絕了所有人的生路!"
山下軍陣之中,一騎烏騅馬緩緩而出。那馬神駿異常,渾身黑毛如緞,唯有四蹄雪白,馬鞍是鯊魚皮所製,鑲嵌著七顆鴿血紅寶石。馬上將領身披玄黑重鎧,甲片上雕刻著猙獰的惡鬼吞日圖案,麵覆一張青銅惡鬼麵具,麵具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露出兩排森白的獠牙。他左手按在腰間的虎頭刀刀柄上,右手高舉一卷明黃色的絹帛,正是虎威堂指揮使屠千刃。他胯下的烏騅馬似乎不耐山風,打了個響鼻,刨著蹄子,而他本人卻穩如磐石,聲音以內力逼出,冰冷而傲慢,如同冬日的寒冰,回蕩在山穀之間:
"奉九千歲鈞旨!"屠千刃的聲音如同兩塊玄鐵相互摩擦,冰冷中帶著令人齒冷的傲慢,"財武宗陸九章,勾結江湖反賊,私設財武宗核心職能部門"查賬堂",妄立所謂《江湖盟約》,壟斷江湖財源,聚眾作亂於華山之巔,禍亂朝綱,意圖不軌!"他頓了頓,手中絹帛在空中展開,明黃色的綢緞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那上麵除了朱紅禦印,右下角還蓋著一個詭異的圖騰九頭鳥銜著算珠,正是司禮監掌管的"內賬房"標記。周圍江湖人士見此明黃儀仗,紛紛下意識跪倒在地,唯有陸九章、冷千絕等寥寥數人挺立如山。"證據確鑿,罪無可赦!今調京畿龍驤營、虎賁營、神機營三營精銳,共計一萬兩千人,圍剿華山,擒拿首逆陸九章及其黨羽!三日內,凡放下兵器者,可留全屍;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說到最後,他猛地將絹帛一揚,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血腥的快意,"九千歲魏國忠有令踏平華山,寸草不留!"話音未落,山風突然卷起一陣紙灰,幾片燒焦的賬頁碎片從山下飄來,上麵隱約可見"糧耗增三成弩機維護費超五層"的字樣,賬頁碎片邊緣泛著幽藍,散發出淡淡的杏仁苦味那是蝕骨草毒素遇熱揮發的氣味,更可怕的是,墨跡中檢測出九幽盟"幽冥賬蠱"蟲卵,與玄真散布的偽賬墨跡藥引完全同源。這些殘頁實為引誘接觸者感染賬蠱進而控製心智的毒餌,在眾人眼前一閃而逝。
"放你娘的狗臭屁!"冷千絕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腦中閃過一年前黑風口混戰因各門派無規矩亂戰,鐵血旗三弟死在友軍刀下,屍體被踩踏得麵目全非。他死死攥著絕滅槍,槍身玄鐵鎖鏈嗡嗡作響,槍尖直指屠千刃的麵具,"老子鐵血旗自成立以來,殺的反賊比你見過的蒼蠅都多!勾結反賊?我看是九千歲魏國忠那老閹狗自己貪贓枉法,怕咱們財武宗查賬堂翻他的老底,才狗急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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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千刃根本不理會冷千絕的怒罵,惡鬼麵具下的眼神似乎閃過一絲輕蔑。那麵具額角鑲嵌著一枚鴿血紅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紅光正是九千歲親賜的"鎮邪珠",象征著司禮監對禁軍的絕對掌控。他隻是緩緩勒轉馬頭,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死神的宣判:"束手就擒,或灰飛煙滅!"話音未落,他猛地向後揮手,玄黑色披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披風內襯隱約可見金線繡成的九頭鳥暗紋,那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專屬徽記。
更密集的火箭如同漫天飛蝗般撲來,這次不僅有火箭,還有神機營的"轟天雷"!數十枚黑鐵打造的炸彈被投石機拋上半空,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咻咻"地落向華山各處。"轟隆!轟隆!"爆炸聲接連不斷,震得山搖地動,碎石如雨點般飛濺。有躲避不及的弟子被碎石砸中,發出淒厲的慘叫;南天門的牌坊被一枚轟天雷直接炸塌,巨大的石梁轟然落地,激起漫天煙塵。仔細看去,那些轟天雷的外殼上竟也刻著"丙字庫監製"的陰文,與火箭箭簇的標記如出一轍這前朝黑產機構,竟已成了九千歲私造軍械的秘密工坊!
"保護傷員!快把重傷的兄弟轉移到藏經閣地下室!"一位少林武僧嘶吼著,用禪杖撐起倒塌的橫梁,露出下麵被壓住的幾位丐幫弟子。
"快!用沙土滅火!蝕骨火油怕土!"武當的清虛道長指揮著弟子們搬運沙袋,他的道袍被火星燎出幾個破洞,花白的胡子也被熏得發黑。
"守住山門!弓箭手到東峰崖邊集合,射退他們的先鋒!"丐幫長老洪七公揮舞著打狗棒,將一名險些被火箭射中的心腹弟子拉到身後。
剛剛經曆大戰的江湖群雄們被迫再次迎戰,一時間竟有些混亂。朝廷大軍的攻勢遠比想象中猛烈弩箭如暴雨般傾瀉,轟天雷的爆炸聲震耳欲聾,還有重甲步兵在山下結成方陣,緩緩向上推進。這種有組織、有紀律的毀滅性打擊,絕非江湖械鬥可比,不少門派弟子都是第一次麵對正規軍,臉上難掩恐懼之色。
"宗主!怎麼辦?!"葉輕舟捂著傷口跑到陸九章身邊,他的素色長衫已被鮮血染紅大半,臉色蒼白如紙,卻依舊強撐著站直身體。周圍的江湖人士也紛紛圍攏過來,無論是少林的武僧,還是丐幫的弟子,此刻都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這位剛剛憑借"審計"手段整合了四大派的財武宗宗主,眼神中帶著焦急與期盼。
陸九章麵沉如水,那雙總是如同精密算器般的眼睛此刻銳利得嚇人。他沒有看那漫天飛射的火箭和巨石,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算籌,手指在算籌上飛速撥動,袖中特製算珠僅剩三枚,每一次撥動都伴隨著內力的透支,指縫間滲出的血絲染紅了算籌刻度。算籌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刻度,在他指間流轉時以內力催發虛影,每撥動一次,便有細碎的金色光紋在空中浮現,組成一組組流動的數字——那是他以"天工算經"心法推演的禁軍戰力、地形參數、資源損耗等數據。他的大腦正以驚人的速度運轉,山下軍陣的人數、裝備、陣型,華山的地形、水源、糧草,甚至連山上每個人的武功特長,都在他腦中化作一組組數字,飛速計算著最優解。
"慌什麼!"陸九章一聲斷喝,聲音不算特彆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壓下了現場的惶惑。他將青銅算籌收起,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屠千刃以為靠人多甲厚就能碾平華山?哼,他這筆"圍山買賣",從一開始就算錯了賬!"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成本極高,收益渺茫,風險更是早已失控這分明是一筆注定血本無歸的爛賬!"
眾人一愣,麵麵相覷。都這種時候了,這位財武宗宗主怎麼還在算賬?有弟子忍不住小聲嘀咕:"陸宗主,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話未說完,就被身旁的長老狠狠瞪了一眼。
唯有冷千絕、清漪等熟知他風格的人精神一振。冷千絕收起怒容,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清漪則微微頷首,握著弱水劍的手放鬆了些許她知道,每當九章開始算賬,就意味著他已經找到破局之法。
陸九章仿佛沒聽到眾人的議論,他伸出右手,五指虛張,在空中緩緩勾勒出無形的賬冊。陽光透過他的指縫,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隨著他手指的移動,光影竟組成了一幅簡易的華山地形圖。
"今日,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財武宗的不傳之秘"杜邦三板斧"!"陸九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運籌帷幄的自信,"用這三板斧,來給他屠千刃的"圍山爛賬"拆分解讀,看看他究竟錯在哪裡!"
"第一斧,看他這"進賬利刃"進項利錢)!"陸九章猛地指向山下那些裝備精良的重甲步兵,玄青色長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京畿禁軍,甲胄精良,弓弩強勁,單兵戰力的賬麵數字確實漂亮,好比"進項"豐厚。"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如刀,屈指一彈手中算籌,空中金色光紋驟然重組,化作一張懸浮的"收益估算簡表",圖中紅色曲線標注"賬麵進項七成",黑色實線卻壓在"實際進項四層五","但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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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起手指,指向軍陣中幾個明顯的破綻:"龍驤營與虎賁營之間間距過大,足有三丈,這是兩軍主將不和的跡象;神機營的轟天雷發射間隔過長,一炷香僅能發射三輪,射速遠低於軍製標準;還有那些重甲護衛,雖然陣型整齊,但步伐沉重,顯然不適應山地作戰這等臃腫之師,其"利刃"之鋒銳,實戰能發揮幾成?七成?六成?"他冷笑一聲,聲音帶著冷峭的譏諷,指尖點向空中光圖,黑色實線陡然下跌至"三層","依我看,五成都懸!更關鍵的是,丙字庫軍械上的腐骨瘴毒草與九幽盟製毒原料完全一致,這絕非巧合!"陸九章突然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由此推斷,九千歲正是通過九幽盟的黑產渠道獲取製毒原料,丙字庫軍械與九幽盟毒源存在明顯交叉,他們之間必然存在肮臟的軍械合作!此乃其"進項"虛高,賬目光鮮,實則外強中乾,不堪大用!"
"第二斧,看他這"家底周轉"!"陸九章的手指猛地劃向華山險峻的地形,從南天門到千尺幢,再到蒼龍嶺,空中光圖隨之切換為"周轉流程圖",重甲步兵、弩車、投石機的圖標在山道上艱難移動,標注"日均推進半裡弩車上坡故障率六層"。"屠千刃帶來的,多是重甲步卒、弩車、投石機這些重型裝備,這些玩意兒在平原上是雄厚的"家底",可在這華山七十二峰,千仞絕壁之間"他加重語氣,"就是累贅!你們看那些重甲兵,爬這段"老君犁溝"比老牛拉破車還慢,一炷香才挪三十步!弩車根本上不來,隻能在山腳乾瞪眼!箭樓雖多卻分布零散,無法形成交叉火力!此乃其最大軟肋家底再厚,轉不動就是死物一堆!"
"第三斧,看他這"借力生財"杠杆撬動)!"陸九章目光如炬,掃過山下明顯分為三個陣營的禁軍,空中光圖隨之切換為"指揮脈絡圖",龍驤營、虎賁營、神機營的標記間纏繞著紅色衝突線。"屠千刃雖為主將,但龍驤營隸屬兵部,虎賁營直屬九千歲,神機營則歸東廠節製!三營各有山頭,號令難以統一!"他屈指算了算,光圖上"調度效率"數值暴跌至"四層","龍驤營主將與九千歲素有嫌隙,虎賁營急於邀功,神機營又想保存實力——這就好比借債生利卻賬目混亂,非但撬不動華山這塊硬骨頭,反而容易因內力相衝,自我崩盤!此乃其指揮體係的"爛賬"隱患,一旦爆發,便是全軍潰敗的下場!"
他的分析清晰透徹,如同庖丁解牛,三言兩語竟將禁軍看似無敵的攻勢拆解得漏洞百出。周圍的江湖人士先是驚愕,隨即恍然大悟有人忍不住點頭:"對啊!我就說看他們推進得怪怪的,原來是各懷鬼胎!"還有人興奮地摩拳擦掌:"這麼說,咱們不是沒有勝算?"
陸九章環視眾人,眼中精光一閃:"當然有勝算!而且勝算極大!"他猛地將玄青色長袍一甩,銀線算籌紋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現在,輪到我們給這筆爛賬"審計"一番,然後清盤!"
這番聞所未聞的"兵法",讓一眾江湖豪傑聽得目瞪口呆,卻又莫名地覺得熱血沸騰。原本惶恐的臉上漸漸露出堅定之色,連呼吸都變得沉穩起來。冷千絕哈哈大笑,絕滅槍在手中一轉,槍尖直指山下:"好一個九章!老子就信你這次!今日便陪你一起,給九千歲那老閹狗好好"審計"審計!"
"故此!"陸九章眼中精光爆射,右手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天工"二字,邊緣還鑲嵌著七顆不同顏色的寶石——那是財武宗最高級彆的調令信物。他將令牌塞給清漪,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千鈞,"清漪!方才山風送來的禁軍《山地行軍糧草賬》碎片,我早年研究毒物時發現,蝕骨草成分含微量鐵元素,可用磁石吸附檢測——這糧賬墨跡的磁石反應強烈,與丙字庫毒箭一致,定是誘我們查糧道的"腐骨瘴毒雷"引子!一旦拆賬即引爆!雲夢澤"水月洞天"秘道,傳聞連通終南山七十二峪,出口皆在人跡罕至之處,正是絕佳的"周轉通路"!煩請你即刻安排雲夢澤"影部"精銳,借秘道之利,將我財武宗所有核心賬冊、原始契約、查賬底冊,以及"天工算器"那套二十八宿核心算籌,全數轉移至雲夢澤深處的"龜甲密室"封存!"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祭天台上散落的《江湖盟約》殘頁,語氣凝重如鐵,"此乃我江湖新秩序的根基,是將來清算九千歲貪腐賬的鐵證,絕不能有失!此為"借道周轉,保全根本"!這毒印與賬冊的異常,定是九千歲牽製之術,需更快完成賬冊轉移,絕不能讓根基落入其手!"
洛清漪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閃,接過青銅令牌時指尖與陸九章相觸,感受到他掌心因緊張而滲出的薄汗。她的指尖無意中擦過陸九章懷中露出的半頁《禁軍糧草賬》,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如同被蟻蟲叮咬——袖口下的手腕處,一道淡紅色的毒印竟微微發燙,那是幼年被擄走時九千歲魏國忠秘術留下的標記,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異樣!陸九章敏銳捕捉到她瞬間的僵硬,低聲急問:"怎麼了?"洛清漪按住發燙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是九千歲的毒印,遇這賬頁毒素竟有反應。"陸九章心一沉:"果然是他的奸計!速去速回,萬事小心!"她不動聲色地將令牌收入袖中,月白裙裾在山風中輕輕擺動,頷首道:"可。秘道出口,我已命"水影衛"在終南山"老龍溝"接應。"話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西峰密林邊緣,隻是袖中發燙的毒印,讓她心中第一次泛起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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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漪身影消失在秘道入口時,冷千絕已率鐵血旗精銳守在千尺幢。他將斷軸釘插入山道石縫,沉聲道:“兄弟們,陸宗主需要三日時間,這山,咱們替他守到最後一刻!”禁軍連攻三日,終因弩車被釘、山道堵塞而寸步難行。
"財武宗追風使葉輕舟!"陸九章猛地轉身,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冷硬,穿透了戰場上的爆炸聲。
"屬下在!"葉輕舟單膝跪地,左手死死按住流血的左肩,傷口處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疼得他額頭青筋暴起。但他依舊挺直脊梁,右手按在胸口,行了個標準的財武宗禮,聲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啞,卻異常堅定。
"是!"葉輕舟猛地起身,踉蹌了一下,連忙扶住身旁的石柱。一個年輕弟子追上來急問:"葉使,外麵傳應急金被移用是真的嗎?"葉輕舟沉聲解釋:"莫輕信謠言!那筆應急金早換成金線封在龜甲密室,玄真拿偽賬煽風,就是想攪亂我們心神!"他咬緊牙關,忍著劇痛轉身,從懷中掏出一枚哨子用力吹響三短一長,這是財武宗信隼營的緊急集合信號。"屬下這就去藏經閣取母本,挑選最快的"追風隼"!保證日落之前,讓江南七省都看到《公約》的內容!"說完,他捂著傷口,如疾風般衝了出去,素色長衫在身後劃出一道血痕。
陸九章的目光最後落在冷千絕身上。這位鐵血旗主正用布巾擦拭絕滅槍上的血汙,布巾被槍尖劃破,露出裡麵的棉花。他依舊煞氣騰騰,虯結的肌肉在玄鐵戰鎧下賁張,但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裡,已不再是純粹的狂暴方才陸九章拆解戰局時,他眼中閃過的那絲驚異,此刻已沉澱為一種對"規矩"所能帶來的秩序與保護的認同,以及對山下那群朝廷鷹犬的冰冷殺意。
"冷旗主,"陸九章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敲擊在青銅鼎上,"私仇需報,然根基不可失。鐵血旗兒郎悍勇無雙,當為最鋒利的刃!"他指向山下正在艱難爬坡的弩車,"煩請你率旗中精銳,據守天險"千尺幢""百尺峽","耗費最省"阻敵!專攻他們那些昂貴又笨重的弩車青銅轉向軸、投石機榆木絞盤!那是他們"打造耗費"最高的地方一個轉向軸需三位巧匠半月才能打造,一根絞盤要耗費十年生榆木!不必硬碰硬,隻需拖延,為清漪轉移根基、為輕舟傳檄江湖爭取時間!此戰,不為財武宗,為的是整個江湖的規矩,不被朝廷鷹犬踐踏!也為......將來清算所有舊賬,留得青山!"
冷千絕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與陸九章對視那是一雙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眼睛,此刻卻映著陸九章冷靜的麵容。他眼中那股狂暴的煞氣如同潮水般退去,沉澱為深潭般的冰冷決絕。他猛地一拍護心鏡,發出"哐當"巨響,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規矩......若能讓我鐵血旗的兄弟少死幾個,能讓害死我三弟的血仇得報......這華山險道,老子守了!"他握緊絕滅槍,槍尖直指山下,"定叫那屠千刃的"家底",周轉失靈,變成一堆破銅爛鐵!"
他不再多言,抓起絕滅槍大步流星地衝向鐵血旗隊伍。鐵血旗弟子們見旗主親自督戰,紛紛舉起兵器響應,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戰鼓擂響。"跟老子走!拆了狗官的鐵疙瘩!"冷千絕的怒吼聲瞬間壓過了戰場喧囂,"記住!專打貴的!專砸值錢的!讓九千歲那老閹狗心疼得睡不著覺!"
冷千絕率部如猛虎下山,直撲敵軍器械位置。果然如陸九章所料,禁軍重裝備在山地行動遲緩——弩車需八人抬行,在陡峭的石階上寸步難行;投石機更是笨重,每移動一步都要墊上圓木。鐵血旗眾出身綠林,最擅山地襲擾,他們像猴子般在山石間跳躍,不正麵衝擊敵陣,而是借助密林和峭壁掩護。
李三用開山斧劈斷弩車絞盤的麻繩,張五則射出火箭點燃投石機的木質部件!冷千絕槍出如龍,一槍挑飛一個試圖修複弩車的士兵,絕滅槍槍尖精準刺入青銅軸縫隙,借力猛地一擰,隻聽"哢嚓"脆響,轉向軸應聲斷裂。
軸芯處赫然刻著九幽盟特有的蛇鱗紋標記!這證實了陸九章的推斷,丙字庫軍械果然與九幽盟存在暗中合作!
那些精密又昂貴的部件哪裡經得起這般針對性的摧殘?往往幾十息間,一架價值百兩白銀的弩車就徹底癱瘓,絞盤斷裂,轉向軸變形,淪為廢鐵!屠千刃在下麵看得心頭滴血,他猛地勒緊韁繩,烏騅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嘶鳴。"廢物!連幾輛破車都護不住!"他怒吼著,惡鬼麵具下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不得不分兵去保護這些笨重的"家當"原本主攻的龍驤營分出三百人去護衛器械,攻勢頓時為之一滯!
冷千絕率鐵血旗死守千尺幢,以斷軸釘破壞禁軍弩車,拖延其攻山速度三日之內,禁軍竟未能前進一步,為洛清漪轉移賬冊爭取了寶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