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的黑雨雖暫歇,鉛灰色的雲層卻仍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壓在天際,將殘陽的血色光縷切割得支離破碎。泥濘的藥田埂上,幾株僥幸未被黑雨腐蝕的斷腸草低垂著葉片,水珠順著鋸齒狀的邊緣滾落,在礦脈圖上洇開深色的痕跡。魏國忠的毒計,早已超越了貪腐盤剝——當陸九章指尖觸到圖上標注"百人坑"的朱砂圓點時,忽然想起沈青囊從蝕心花花瓣中取出的"菊與刀"鐵印——那鐵印針尖大小的凹痕裡,不僅殘留著寒鐵礦的極寒氣息,更刻著與礦脈圖同源的"百人坑"暗記。這枚來自倭寇的鐵印,正是定位"冰棺稅債"藏匿地的關鍵鑰匙。那股從紙頁深處透出的寒意,竟讓他想起三年前在司禮監地牢見過的冰鎮屍庫,比雲夢澤特有的腐骨瘴氣更令人窒息。
"必須立刻找到那本《陳年稅契總冊》!"陸九章指尖劃過粗糙的礦脈圖,羊皮紙邊緣因反複摩挲泛起毛邊。他指節用力到泛白,點在其中一個與藥農村落重合的"百人坑"標記上。聲音沉凝如北漠玄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寒礦產出的星銀被製成稅錠沉入沉船城,雲夢澤的藥農被征收"生死稅",所有線索都指向太倉庫下轄的"丙字庫",指向那些戴著前朝樣式襆頭卻行倭寇勾當的奸賊!這不是簡單的貪墨,而是一個延續數代的"活人稅役之法"!"他忽然停頓,目光掃過帳內眾人凝重的臉龐,一字一頓道:"這冰棺稅債,恐怕就是串起所有陰謀的那本"總冊"——用活人血肉書寫的稅冊!"
"根據花瓣鐵印上殘留的極寒氣息和礦脈走向推算,"沈青囊撚著金針,三枚寸許長的銀針在指間靈活轉動,他閉目凝神感應片刻,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這股陰寒不同於尋常地脈寒氣,其中夾雜著賬冊腐朽的紙墨味與...孩童的啼哭。源頭應在西北方向三千裡外,極寒之地,大概率是..."話音戛然而止,金針突然震顫,針尖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北漠深處的千年冰淵!那裡的酷寒能完好保存紙墨,正好用來藏匿某些見不得光的"賬目"。"
目標鎖定!財武宗精銳儘出,三百弟子中隻留下六十人,由帶隊管事帶領協助雲夢澤藥農加固防禦——那些用黑狗血混合糯米繪製的簡易符籙,在斷牆殘垣上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勉強能抵禦低階邪祟。其餘人由陸九章親自帶領,頂著能撕裂貂裘的凜冽寒風,再次深入北漠。駝隊在及膝的積雪中艱難前行,每一步都陷下半尺深的雪窩,駝鈴被凍得發不出清脆聲響,隻剩下沉悶的嗡鳴。隊伍中不時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有人的耳鼻已經凍得發紫,但沒人敢放慢腳步——他們都清楚,晚一步,可能就意味著又一個村落變成新的"百人坑"。
越是深入,氣溫越低。呼出的氣息瞬間凝成冰晶,在胡須上堆積成細小的冰碴,腳下的凍土堅硬如鐵,馬蹄鐵踏上去隻能留下淺淺的白痕。終於,在第七個風雪交加的黃昏,他們抵達一處被狂風雕琢得奇形怪狀的冰崖之下。那冰崖通體湛藍,仿佛由無數塊巨大的藍寶石堆砌而成,崖壁上垂掛的冰棱長達數丈,在昏暗天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芒。而在冰崖底部,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幽幽寒氣的洞窟入口赫然出現。洞口邊緣,竟然詭異地立著兩名身著前朝稅吏服飾的"冰雕"——青綠色的官袍凍得硬挺,腰間懸掛的魚袋裡還插著鏽蝕的算籌,他們手持殘破的稅簿和算盤,麵目在冰層下模糊不清,唯有那雙空洞的眼睛,仿佛穿越了千年時光,死死盯著每一個靠近的人。
"萬稅窟..."洛清漪拂去洞口旁一塊冰岩上的積雪,露出幾個幾乎被風雪磨平的古字。她指尖輕撫那些凹陷的筆畫,忽然微微一顫:"這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指力硬生生鑿出來的。"她出身書香門第,對金石篆刻頗有研究,"筆鋒間帶著決絕之意,像是臨死前的控訴。看來就是這裡了。"說話間,她腰間的玉佩突然發出一聲輕響,那是家傳的辟邪玉佩,此刻竟泛起一層白霜。
眾人小心翼翼踏入洞窟,寒氣陡然加重,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刺入肺腑的痛感。走在最前麵的斥候剛邁過洞口三尺,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的睫毛上瞬間結了層白霜,而前方的景象讓見多識廣的他們也倒吸一口寒氣!
洞窟巨大無比,足有三個校場大小,四壁皆是萬年不化的玄冰,冰層中封存著無數細小的氣泡,在火把照耀下如同鑲嵌著億萬顆星辰。而就在那晶瑩剔透的冰壁之中,竟然密密麻麻地鑲嵌著無數具冰棺!每一具冰棺都呈站立姿勢,整齊排列成十二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無聲地凝視著闖入者。棺內隱約可見穿著不同朝代官服的稅吏屍身:有戴著襆頭的前朝稅吏,正低頭在竹簡上刻寫著什麼;有穿著圓領袍的前前朝主簿,手指仍保持著撥打算盤的姿態;甚至還有束著發冠的更早朝代稅使,手裡捏著蓋著朱紅官印的稅單。他們的麵容枯槁如樹皮,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但雙眼都圓睜著,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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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心悸的是,每一具冰棺的棺蓋上,都深深地刻著三個扭曲的大字——"積年債"!這三個字並非刀刻,而是用某種陰寒之力直接烙印在玄冰上,筆畫間流淌著暗紅色的霧氣,如同凝固的血液。它們與洞窟最深處一個若隱若現的龐大的玄武印記遙相呼應——那印記足有十丈見方,龜蛇交纏的圖案由無數細小的稅契疊加而成。一種無形的陰寒之力彌漫開來,鑽入骨髓,讓人莫名感到一種欠債未還的心悸和壓抑,仿佛自己也成了這冰窟中的負債者,永世不得解脫。
確實,雖然感知不到絲毫生機,但那冰棺中蘊含的怨念卻異常頑固,如同附骨之疽與"積年債"三字死死綁定。沈青囊取出一張黃符貼在冰棺上,符籙瞬間燃起幽藍火焰,化為灰燼。"這些不是普通僵屍,"他凝重地說,"他們的魂魄被強行鎖在屍身裡,與稅債綁定,永世不得輪回。仿佛債務不清,這些早已死去的稅吏就不得安息,化為此地永恒的囚徒!"話音剛落,所有冰棺突然同時發出細微的哢嚓聲,棺內稅吏的眼球似乎轉動了一下,齊刷刷看向眾人。
嗚嗡——嗚嗡——
就在這時,一陣幽咽扭曲的琴音從洞窟深處傳來。那琴聲古怪至極,非絲非竹,既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生鏽的鐵器,又像是無數冤魂在同時哭泣,帶著一種刮擦骨頭的刺耳感,卻又蘊含著詭異的吸力,仿佛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
眾人隻覺丹田氣海微微一蕩,內力竟有些不受控製地欲要破體而出,順著經脈逆流而上,向著琴音來源湧去!功力較淺的弟子頓時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他們拚命運功抵抗,卻發現內力如同決堤的洪水般難以遏製。一個弟子的佩劍突然出鞘,劍柄撞在冰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死寂的洞窟中顯得格外刺耳。
"凝神靜氣!"陸九章低喝一聲,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他眼神一凝,雙掌合十,內力運使間掌心隱現金光,"如意算盤訣"心法全力運轉,周身經脈中真氣流轉如珠,護住心脈。"守住丹田,這琴音能亂人心神!"他自己也感到一股陰邪之力從前方傳來,丹田內的內力如同沸騰的開水般翻湧,若非修煉的是至陽至剛的功法,恐怕早已被這邪音侵體。
循聲望去,隻見洞窟中央,竟有一座完全由玄冰凝聚而成的琴台,高約三丈,台上雕刻著繁複的倭國花紋。琴台之上,端坐著一名身穿寬大倭國服飾、麵色蒼白如紙的琴師。他頭戴烏帽子,身穿黑色狩衣,腰間插著一把短刀,刀柄上鑲嵌著骷髏頭裝飾。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手指撥弄的,並非尋常琴弦,而是九根慘白纖細、隱隱散發著孩童氣息的——脛骨!每根脛骨長約尺許,兩端鑽有細孔,用暗紅色的筋腱連接,在火把照耀下泛著詭異的油光。童男脛骨製成的琴弦,在他枯瘦如柴的手指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琴音正是由此發出——此乃東瀛邪功"骨弦引",與133章倭巫骨笛不同,它需用"欠稅孩童的脛骨"做弦,琴音中纏繞著冰棺稅吏的"積年債怨念",聽者不僅會內力紊亂,更會被植入"我需還債"的執念,主動成為守護稅冊的傀儡。
隨著那扭曲琴音的振動,肉眼可見的內力波動形成淡藍色氣流從眾人身上被引動,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柳絮,彙入那骨琴之中。琴身仿佛一個巨大的轉換器,將精純的內力吞噬、轉化,然後噴吐出無數細密如沙、散發著賬冊腐朽氣息的寒毒顆粒!這些顆粒呈灰黑色,隻有針尖大小,卻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空中盤旋飛舞,精準地附著在周圍冰棺的"積年債"字樣上。每一個顆粒落下,那三個字的顏色就加深一分,同時棺內稅吏的怨念也隨之增強,發出令人心悸的嘶吼!
而最大的一具冰棺,正對琴台,足有尋常冰棺兩倍大小,棺蓋上除了"積年債"三字,正有暗紅色的印記在冰層上蔓延,仿佛未乾的血跡凝聚成一行觸目驚心的遺言:"活人稅未止,倭寇續孽債"!那字跡扭曲變形,仿佛是用手指蘸著心頭血寫就,每一個筆畫都透著淒厲,散發出濃烈的血腥味。
這血字,與沉船城發現的"童男女稅"賬冊、寒鐵礦的"晶簇稅"記錄瞬間串聯,勾勒出一條清晰而血腥的"賦稅獻祭"鏈條!從江南的絲綢稅到北漠的皮毛稅,從沿海的鹽稅到內陸的人頭稅,每一種賦稅背後都隱藏著駭人聽聞的獻祭——交不出稅銀的百姓,便以子女抵債,活生生被製成"稅樁",其精血化為稅銀,魂魄則被封存在冰棺中,永世不得超生!
"倭寇!又是這群豺狼!"冷千絕握緊絕滅槍,槍杆上的鱗片紋路因灌注內力而亮起紅光,眼中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沉船城那三百具孩童骸骨的慘狀再次浮現眼前,他的獨子便是死於倭寇的"童男稅",此刻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某家今日定要將爾挫骨揚灰!"他怒吼著,周身氣勢暴漲,竟暫時逼退了那股吸扯內力的詭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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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倭琴師抬起空洞的眼睛,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露出兩顆尖利的犬齒。他似乎完全聽不懂冷千絕的怒吼,隻是琴音陡然加劇,骨弦振動的頻率加快,發出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聲響!
嗚嗡——!
更強的吸力傳來,幾個內力稍淺的弟子頓時臉色一白,身形搖晃如同風中殘燭,內力流失速度加快!其中一個名叫李三的弟子,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他驚恐地發現,自己辛苦修煉十年的內力正在飛速流逝,丹田變得空蕩蕩的,仿佛被人用瓢舀走一般。"救...救命..."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最終卻無力地倒在地上,身體迅速被一層白霜覆蓋,氣息斷絕。
"不好!這琴音邪門,能抽吸內力化為寒毒!"沈青囊疾聲道,他雙手結印,十二枚金針同時飛出,在空中組成一個簡易的八卦陣,護住身邊的幾名弟子,"此乃東瀛邪門琴法,必須打斷他!否則不出一炷香,我們都會變成空殼子!"
然而,就在眾人欲要動手之際,異變再生!那些被琴音和蠱卵侵蝕的冰棺突然劇烈晃動,棺蓋表麵的冰層寸寸碎裂,露出裡麵早已乾癟的稅吏屍身。更可怕的是,冰壁上開始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如同融化的瀝青,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隻見那些被琴音和蠱卵侵蝕的冰棺,棺蓋上的"積年債"三字藍光大盛,如同活過來一般扭曲蠕動。隨即,棺口處彌漫出濃鬱的藍色毒霧,那霧氣粘稠如墨,貼著地麵緩緩流動,所過之處,冰層都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毒霧中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一種迷惑人心的甜香,像是摻了蜜的毒藥,引誘著人們靠近。
"快看!霧後麵!好像有寶光!"鐵佛寺的慧清突然指著毒霧深處喊道,他此刻眼神迷離,嘴角掛著癡癡的笑容,"傳言萬稅窟有古代遺留的"免賦秘寶",得之可豁免一切稅債!隻要拿到秘寶,我們就再也不用受那些貪官汙吏的盤剝了!"他一邊喊著,一邊踉踉蹌蹌地朝著藍霧走去,完全不顧腳下已經開始融化的冰層。
這呼喊如同投入滾油中的火星,瞬間在人群中引起騷動!江湖中人,誰沒被各種苛捐雜稅盤剝過?財武宗弟子多是寒門出身,對賦稅之苦深有體會。"免賦秘寶"四個字像魔咒般在眾人耳邊回響,不少人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一個來自偏遠小鎮的弟子喃喃自語:"要是能豁免稅債,我爹娘就不用賣兒鬻女了..."他眼神變得空洞,一步步走向藍霧。
"回來!那是陷阱!"陸九章厲聲喝道,聲音中灌注了內力,如同驚雷炸響,震得洞窟頂部落下簌簌冰屑。他看出那慧清眼神中的異樣——瞳孔邊緣泛著淡淡的藍色,明顯是中了幻術!
但已然晚了!那幾人剛一接觸藍霧,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血管中仿佛有藍色液體在流動。眼中藍色光芒一閃,隨即變得呆滯空洞,如同冰棺中的稅吏一般。他們緩緩轉身,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竟然抽出兵刃,對準了曾經的同伴!他們的皮膚表麵,開始浮現出與冰棺稅吏相似的詭異紋路,如同冰凍的蛛網般蔓延全身!
"活稅樁...他們被控製了!"唐不語驚駭道,他曾在131章寒鐵礦卷宗中見過類似記載——此刻那些被藍霧蠱惑的弟子,皮膚表麵正浮現出與冰棺稅吏一致的"稅債紋路",顯然是倭琴師借藍霧激活了"活稅樁"的控心咒,而非單純的傀儡術。
琴音抽髓,藍霧控身!抗琴音則內力加速流失,不抗則可能被控成傀儡!接近冰棺可能得"秘寶",實則卻是主動送入虎口,成為獻祭的一部分!前有倭琴師虎視眈眈,後有被控製的同門刀劍相向,周圍冰棺中的稅吏蠢蠢欲動,洞窟深處還有未知的恐怖等待著他們!
這簡直是天羅地網般的死局!
"魏國忠的好手段!"陸九章麵沉如水,眼中卻燃燒著怒火,"朝中奸佞篡改稅典給這"活稅"披上合法外衣,邊軍布防疏漏給妖人可乘之機,鐵佛寺的叛徒在賬冊上下毒,倭寇妖人執行邪術!三重黑鏈,環環相扣,真是滴水不漏!"他快速分析著局勢,大腦飛速運轉,財武宗的"如意算盤訣"不僅能算賬目,更能推演戰局,無數數據在他腦海中交織碰撞!
那倭琴師見狀,琴音更加得意,如同毒蛇吐信般纏繞著眾人的心神。他甚至用生硬的官話蠱惑道:"順從...獻出內力...可得豁免...稅債之苦..."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兩塊石頭在摩擦,卻帶著一種詭異的魔力,不斷衝擊著眾人的心理防線。幾個意誌不堅定的弟子眼神開始迷離,腳步不由自主地向藍霧靠近!
"放你娘的狗屁!"冷千絕暴喝一聲,絕滅槍一振,槍尖寒芒吞吐,槍身上的鱗片紋路全部亮起,如同一條蘇醒的火龍!他強忍內力流失的痛苦,就要強行衝破琴音封鎖,將那倭琴師一槍戳死!槍風淩厲,竟暫時撕裂了琴音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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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旗主且慢!"陸九章身形一閃,擋在冷千絕身前。他眼神銳利如刀,快速掃視整個洞窟:冰棺、骨琴、藍霧、被控製的弟子...無數信息碎片在他腦海中拚湊,"硬闖正中下懷,這局,得"盤"!得把賬算清楚!"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過的博弈論書籍,那些關於囚徒困境的分析此刻竟與眼前局勢奇妙重合——此刻終於找到破局關鍵!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洞窟,忽然定格在最大那具冰棺內——棺內稅吏屍身的手中,緊緊握著半卷泛黃的賬冊!封麵殘破的篆字"陳年稅契總冊"雖模糊,卻在邊角處露出一枚暗紅色火漆印——正是北漠祭壇、沉船城、雲夢澤反複出現的"丙字庫"官印!這卷總冊,正是魏國忠篡改稅則、勾結倭寇的"根賬",每一頁都記錄著丙字庫將稅銀轉為"活祭經費"的黑暗交易。而在稅吏的腰間,掛著一枚銅製的算盤,算珠上刻著"天、地、人"三個字,正是古代戶部專用的"四柱清冊"算盤!
與此同時,沈青囊也低聲道:"宗主,那藍霧有毒,但更毒的是其中混雜的迷魂藥粉!"他指尖捏著一枚剛從冰壁上刮下的顆粒,金針輕輕一挑,顆粒破裂處流出墨綠色汁液,"此毒以賬冊黴菌為引,以怨念催化,能惑人心智,製造"免稅秘寶"的幻象!需以極寒之物暫緩其擴散,並以內力驅之!"他迅速從藥箱取出三枚銀針,分彆刺入自己印堂、膻中、氣海三穴,額頭滲出的冷汗瞬間凝結成霜。
"極寒?清明?"洛清漪眸光一閃,腰間弱水劍發出清越嗡鳴。此劍乃西域萬載玄冰所鑄,曾助她在昆侖之巔破除過魔教的"蜃樓幻境"。她素手輕揚,劍鞘上鑲嵌的藍寶石亮起幽光:"我的劍意或可一試。當年在塞北稅關,我曾以劍意凍結過十裡貪腐賬冊。"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那是一枚直徑寸許的古樸銅錢,邊緣因常年摩挲而光滑圓潤。銅錢正麵並非尋常年號,而是一個蒼勁有力的"信"字,背麵則刻著財武宗傳承的"如意算盤"圖案。這是財武宗創派時鑄造的三枚"信字幣"之一,象征著"賬清天下明"的信念,作為創派信物由宗主執掌。正是憑著這枚幣,創派長老曾在上京當眾揭穿了戶部侍郎的"空印案"。
"沈大夫,不語!助我布"權衡稅契"!"陸九章聲音沉穩如磐,此刻他不再是單純的武者,更像一位執掌天下賬本的大司命。沈青囊負責引氣,唐不語負責呈物,三人需在三息內完成布陣,否則被蠱惑的弟子將徹底淪為傀儡。
命令一下,沈青囊立刻會意。他左手三指並攏如劍,在虛空快速勾勒出"天、地、人"三才陣紋,右手金針連彈,十二根細如牛毛的金針拖著金色光尾射出,巧妙地纏繞在洞頂垂下的冰棱上。每根金針落下,冰棱便亮起一個古篆符文,形成內力流轉的回路。唐不語則迅速從隨身樟木賬箱裡取出兩樣東西:一卷巴掌大小、用西域火浣布混合雪山犛牛皮特製的賬冊——這種特製紙張遇寒愈韌,水火不侵,封麵上"乾武"年間的官方稅率記錄清晰可見,邊緣刻著"永不加賦"四字祖訓;另一樣是一串用朱紅麻繩穿起的本朝製錢,錢串末端掛著個小巧的銀質算盤吊墜。
陸九章將"信字幣"屈指一彈,銅錢化作一道金虹旋轉著飛向金絲交織的中心點,仿佛天秤的支點。他左手虛引,那卷特製賬冊刻著"每石糧稅3錢")穩穩落在左側"秤盤"由金絲和內力構成的半透明虛影)上,賬冊接觸虛影的瞬間,騰起三尺高的青光,浮現出"乾武三年,歲入糧稅三百萬石"的銘文;右手一招,那串本朝銅錢陸九章刻意讓其傾斜,露出錢串上某個極細微的、海浪托舉倭國菊紋的暗記)落在右側"秤盤"上,銅錢堆裡立刻飄出無數黑色霧氣,凝聚成"景明元年,歲入糧稅僅八十萬石"的字樣。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隨著兩組數據浮現,整個洞窟的溫度仿佛都發生了變化——青光代表的乾武年間溫暖如春,黑霧代表的景明年間則寒氣刺骨。
那天秤虛影竟然真的微微傾斜!而且是非常明顯地向右傾斜本朝銅錢這邊)!右側秤盤上的黑霧越來越濃,甚至凝聚出一艘艘倭寇銀船的幻影,正不斷從秤盤裡向外傾倒白銀,而左側的青光則越來越黯淡,賬冊上的字跡開始模糊,仿佛隨時會消散。
"諸位請看!"陸九章聲音灌注內力,如同洪鐘大呂壓過詭異的琴音,"前朝明文,每石糧稅三錢,遇災年可免!而本朝——"他指向那串傾斜的銅錢,黑霧中倭寇銀船的幻影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甲板上堆疊如山的銀錠,"根據我調查所得,倭寇銀船三年來共計入港七十二艘,每艘滿載五千兩白銀,共計三百六十萬兩!尚且不論他們在沿海村鎮征收的"人頭稅""過路稅"!這一串錢,代表的可不是我朝稅製,而是倭寇抽我神州之髓的吸血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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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冊與銅錢串的重量差,通過天秤的傾斜直觀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右側秤盤已經低得快要觸地,無數白銀幻影從黑霧中溢出,在地麵堆積成小山,而左側賬冊散發的青光則被壓縮成薄薄一層,仿佛隨時會被壓碎。
"這傾斜的角度,這重量的差距!"陸九章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洞窟頂部落下簌簌冰屑,"按此推算,至少有七成的稅銀,根本沒入國庫,而是通過丙字庫流入了倭寇的囊中!這冰棺裡所謂的"積年債",根本就是一筆被倭寇吞沒、被貪官篡改的爛賬!黑賬!他們用我們的血汗錢養肥自己,反過來還要我們背負這永世不得翻身的債務!"
他的話語,如同驚雷般與冰棺上那"倭寇續孽債"的血字遺言轟然共鳴!血字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每個筆畫都在劇烈蠕動,仿佛要掙脫冰棺的束縛。
真相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那些原本被藍霧迷惑的弟子,腦海中"免稅秘寶"的幻象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家鄉父老交稅後的慘狀——食不果腹的孩童、賣兒鬻女的父母、被稅吏毆打致死的鄉親...
洛清漪見慧清仍有迷茫,立刻舉起腰間皇室玉佩:"慧清師父!鐵佛寺的香火錢早被司禮監挪用資助倭寇,你師兄正是因發現此秘密才遭滅口!他臨終前用血在經書上寫下"警惕藍霧...倭寇..."的警告!"她聲音清越,玉佩在冰光下流轉著皇家特有的威嚴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