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像被浸在墨汁裡,濃稠的黑暗壓得人喘不過氣。街麵上早沒了人影,連流浪貓狗都識趣地躲進了角落。隻有零星幾盞路燈,有氣無力地亮著昏黃的光暈,勉強勾勒出“24小時便利店”那個褪了色的招牌輪廓。花箏莫名覺得本該是屬於夏季的悶熱天氣,詭異的散發著絲絲涼意。空氣中仿佛夾雜著一縷縷灰色的霧氣,街邊的路燈掙紮著閃爍了一下便再也沒有亮起來。夏日的蟬鳴被集體噤聲,省城傍晚的繁華街道仿佛被剝奪了一切聲音。一股子陰冷像無數條冰冷的蛇,悄無聲息地從地板縫裡鑽出來,順著褲腿往上爬,纏繞著肌膚,直往骨頭縫裡鑽。
花箏晃悠著手裡的塑料袋,走到路邊準備打車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本應該車水馬龍的路上竟沒有一輛汽車,甚至沒有一個行人。時空仿佛在此刻靜止下來。道路兩旁的建築猶如密不透風的鋼鐵盒子沒有一絲絲光亮滲出,連樹木也不再隨風擺動。月光好似蒙了一層淡淡的灰塵讓整個空間也變成霧蒙蒙的灰色。
女孩的腳步緩緩慢下來,陰影的邊緣,光線似乎被某種冰冷的存在扭曲、吞噬了。一個佝僂的輪廓,在前方十幾米處的丁字路口昏暗的光線下逐漸清晰起來。
是一個老人。
他大概七八十歲的樣子,極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樣式老舊、完全不合時宜的灰色長衫。
花箏有些忐忑卻也本能的想向有人的地方邁步走去,快要靠近時,腳踝上那道淺粉色的疤突然發燙,像貼了塊燒紅的硬幣。她似乎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卻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住身體,一步,又一步。
在她靠近的一瞬間老人猛的抬頭,呆滯的目光緩緩的變得詭異起來,盈滿了惡意,那是一雙濃稠得化不開的、純粹的漆黑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裡麵沒有任何光彩,隻有一片吞噬光線的、令人窒息的虛無。他的嘴巴咧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深處,發出一種絕非人類能製造的、如同老舊風箱破洞般沉悶嘶啞的“嗬嗬”聲,混著點腐爛的腥氣。又像是某種野獸在瀕死前從胸腔裡擠壓出的低吼!
那雙純黑的眼睛,此刻徹底變成了兩個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裡麵翻湧著狂暴、混亂和一種……近乎貪婪的瘋狂!
路燈的光線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老人腳下那片被燈光照亮的地麵,原本應該拖著一個佝僂的影子。
可此刻,那影子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無聲無息地拉長!
像一灘濃墨被無形的巨筆肆意塗抹。細長的脖子,扭曲變形的四肢軀乾……那影子在昏黃的光線下劇烈地蠕動、拉伸、膨脹,最終定格成一個完全不成比例的、瘦骨嶙峋、四肢關節以非人角度扭曲著的巨大陰影!那影子猙獰地鋪在地上,邊緣模糊,仿佛還在微微顫抖,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邪異氣息。
花箏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臟,瘋狂擠壓,幾乎要將其捏爆!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四肢百骸一片冰冷麻木。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死死扼住,連一聲最微弱的驚叫都發不出來!
就在這極致的恐懼將她釘死在原地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比剛剛還強盛百倍的刺骨寒意,毫無征兆地、如如同冰海倒灌般從背後洶湧襲來!
那不是風,也不是低溫。那是……純粹的、帶著惡意和貪婪的“存在感”!
花箏僵硬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一點一點地扭動脖子,回頭望去。
馬路對麵那片濃鬱的黑暗邊緣,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立著幾個“人影”。
它們沒有清晰的輪廓,仿佛由最濃稠的夜色和不斷翻湧的灰白色霧氣凝聚而成,邊緣模糊扭曲,不斷地變幻、蠕動。它們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五官,沒有動作,卻仿佛有無數道冰冷、黏膩、充滿饑渴的視線,穿透玻璃,牢牢地鎖定在女孩身上!
那股幾乎凍結靈魂的惡意,就是來自它們!
一聲短促的尖叫卡在花箏喉嚨裡,硬生生被吞了回去,隻剩下牙齒控製不住地咯咯打顫。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一股冰冷的恐懼攥緊了喉嚨,讓人幾乎窒息。她愣愣站在原地,巨大的恐懼仿佛要把心臟撐破,待反應過來後拔腿就跑,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那些東西有沒有追上來。
時間失去了意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那令人窒息的惡意和恐怖的靜音模式,如同退潮般,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仿佛一種赦免的信號,終於艱難地刺破了厚重的夜幕,驅散了最深沉的黑暗。
街麵上開始有了零星的行人腳步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車輛引擎聲。屬於活人的世界,重新開始運轉。
花箏緩緩停下腳步,眼神有些茫然,這才是屬於人間的繁華啊,路上還在堵車,街上的行人也大多向她投來或疑惑或探究的八卦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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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箏深呼了口氣,伸手招了輛出租車便坐進後座,眼淚蹭在洗得軟呼呼的白t恤上,留下一片濕濡。司機是個話多的大叔,見她哭,就絮絮叨叨地勸:“跟對象吵架了?沒事,小姑娘家家的,還年輕,後麵還有更好的。”花箏甕裡甕氣的唔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在司機絮絮叨叨的寬慰聲中,一顆心竟奇異般的慢慢平靜下來。直到出租車停在小區樓下,她付了錢,幾乎是逃著跑回家的。
一進門,她就直奔臥室,翻出床頭櫃裡的紅色小布包掛在脖子上。然後一頭紮進沙發裡,顫顫巍巍仿佛帕金森似的抓著手機撥通了自己倒黴師父的電話。
電話剛剛接通,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淚又爭先恐後的湧出來,哇哇大哭的嚎了一嗓子“師父!”
電話那頭傳來個清冷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說出口的話卻帶著看好戲的幸災樂禍,“又見鬼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還哭!”
“這次......這次不一樣!他們......他們把我綁架走啦!”花箏一邊張著嘴哭嚎一邊斷斷續續的把事情說出來。
“你的符呢?”
“就出門去超市買點吃的,忘帶了。”花箏委屈的答道,決定以後就和符符們鎖死了。
“就算是沒帶家夥,就算是他們把你暫時帶入了彆的空間,你跟著老娘學那麼多年了也不是揍不過!丟人!”電話那頭逐漸氣急敗壞起來“你這一見鬼,就把本事全忘了,哇哇大哭拔腿就跑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
“害怕嘛......一害怕就想不起來了......師父......”雖然總是能看到,但也還是沒辦法習慣那些突如其來的驚嚇。花箏的聲音逐漸因為心虛帶上一絲討好撒嬌的意味。眼淚也收了回去。
“再有下次,滾回山上來!我找個古墓把你扔進去,學到不哭了再出來!”
電話被掐斷,花箏看著手機屏幕,委委屈屈的念了聲師父,又低頭看了看腳踝的疤。窗外的路燈亮著,樓下傳來鄰居的笑聲,是屬於人間的熱鬨。她吸了吸鼻子,把平安符又往脖子裡塞了塞——下次再遇到,她一定不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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