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嗡鳴還沒消散,窗玻璃突然發出“哢嗒”輕響,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兩下。
苑燁猛地轉頭,隻見窗台上不知何時多了隻青灰色的鴿子,正歪著頭用黑豆似的眼睛瞅著屋裡。更詭異的是,那鴿子爪子上竟掛著個巴掌大的竹編小籃子,籃子裡塞著塊疊得整齊的靛藍色布料。
“哪來的鴿子?”苑燁皺眉起身,這可是軍區總院的特護病房,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鳥雀根本不可能飛進來。
話音剛落,那鴿子撲棱棱振翅而起,撞在玻璃上卻沒掉下去,反倒像穿過一層水幕似的憑空消失了。而窗台上的竹籃自動飄了起來,慢悠悠落在花箏的床頭櫃上。
花箏睜開眼,看著那竹籃裡的布料,原本平靜的眼底突然掀起波瀾,嘴角甚至抽搐了一下:“她怎麼來了……”
“誰?”苑燁剛問出口,病房門就被人用指節輕輕叩了叩,三聲輕響,節奏輕快得不像探病,倒像來赴約的。
苑燁下意識地挺直脊背,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門外的人避開了所有紅外線感應,連走廊裡的監控都沒捕捉到身影。他身後的警衛員已經悄然握住了腰間的配槍。
“進來吧,彆裝神弄鬼了。”花箏的聲音帶著無奈,還有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逆光中走進來個年輕女人。她穿著一身真絲靛藍色的中式衣裙,踩著雙繡著銀線雲紋的布鞋,手裡還搖著柄竹骨白絹扇。烏黑的長發鬆鬆挽在腦後,用根雕花木簪固定,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眼角那顆朱砂痣隨著她的笑靨輕輕晃動。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身上卻有種奇異的違和感——既帶著江南水鄉的溫潤,又透著股久居上位的慵懶,像是剛從哪個園林裡喝完茶,踩著月光就逛到了軍區總院。
“哎呀,我們家小風箏這是渡劫失敗,飛升一半卡天上了?”女人的聲音清脆如銀鈴,目光掃過花箏鬢角的白發時,扇子“啪”地合上,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嘖嘖,剛剛出山,就敢動用‘牽星術’,還敢用心頭血祭刀,你是嫌自己命太長,想提前去陪那些老骨頭?”
病房裡的異樣當然引起了部隊的注意,大校領著兩個年輕人走進來剛剛好聽見葉昭的話。
“牽星術?視頻裡的那百萬流光果然是牽星術!”其中一個年輕人略顯激動的喊道。
女人終於舍得把目光從花箏身上移開,先看向那個仿佛見到偶像的年輕人“你從嶺南來的?小晏的徒弟?”
年輕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晚輩晏十七,醫蠱傳人。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另一個年輕人立馬跟上,生怕聽到自己師父淪為”小“字輩。“晚輩溫硯,師承祖父溫序,乃江南’書符派’。”
葉昭點點頭,“資質尚可。”
目光又落在大校肩上的兩杠四星上,眼睛亮了亮:“謔,還是位將官。看來我們家小風箏這次捅的簍子不小,驚動了正經人物。”她笑眯眯地衝大校拱手,“在下葉昭,花箏的師父。”
大校的瞳孔微微收縮。葉昭這個名字,在極少數的絕密檔案裡出現過。檔案裡隻有隻言片語,說她是當代玄學界的異類,能力深不可測,常年蹤跡難尋。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葉女士。”大校伸出手,保持著軍人的沉穩,“感謝您培養出花箏這樣的後輩。”
葉昭卻沒接他的手,反而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胳膊:“彆來這套虛的。我徒弟為你們家那些陳年舊賬耗損了本源,這筆賬怎麼算?”她湊近兩步,眼角的朱砂痣在燈光下格外醒目,“我可告訴你,她這頭發白了就彆想變黑了,將來嫁不出去,你們軍區得負責給她養老。”
剛剛插話的年輕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位葉師傅的風格,跟想象中仙風道骨的玄師實在差太遠了,倒像是市井裡討價還價的老板娘。
花箏在病床上咳了兩聲:“師父!”
“咋了?我說錯了?”葉昭轉頭瞪她,“當初教你‘牽星術’的時候怎麼說的?非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你倒好,對著鴨綠江就敢開陣,真當自己是當年的觀星台欽天監了?”她越說越氣,伸手就想去敲花箏的腦袋,看到纏滿紗布的左手又硬生生停住,最後改成捏了捏她的臉頰,“疼不疼?知道疼就好,讓你逞能。”
那語氣裡的心疼藏都藏不住,花箏的耳朵悄悄紅了,彆過臉去不看她。
大校看著這對畫風清奇的師徒,清了清嗓子:“葉女士,花箏同學的付出,國家不會忘記。關於後續的補償和療養,我們……”
“打住。”葉昭抬手打斷他,扇子指向床頭櫃上的刺刀,“那東西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刺刀的嗡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刀身泛著層溫潤的光澤,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動。
“這是……”大校頓了頓,“是先烈遺物,我們計劃送進軍事博物館永久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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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存?”葉昭嗤笑一聲,拿起刺刀掂量著,“你們知道這刀裡鎖著多少執念?趙鐵峰的,他班長的,還有那些沒留下名字的……如今又見了血,還是花箏的血!就這麼封進玻璃櫃,是打算讓他們再憋個幾十年?”
苑燁心頭一震,想起花箏之前說的那些關於“趙鐵峰”的往事,原來葉昭全都知道。
“那您的意思是……”大校的語氣變得恭敬起來。
“找個晴天,去鴨綠江邊燒了。”葉昭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指尖拂過刀身的缺口,“把灰撒回江裡,讓他們順著水流回家。四川的擔擔麵,山東的大饅頭,廣東的艇仔粥……總不能讓他們連家鄉的味道都忘了。”
她把刺刀放回原位,轉身看向大校:“說吧,找我徒弟進你們那個什麼‘特彆行動組’,給多少俸祿?管不管飯?有沒有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