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增強器官植入前的夜晚，卡爾夢見自己在撕扯自己的皮膚。
夢中的他手指如刀，輕易劃開血肉，露出下麵纖維狀的肌肉組織。那些肌肉束像活蛇般蠕動，不斷撕裂又重組，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驚醒時渾身冷汗，手指下意識地檢查胸口——骨強化器官植入處的皮膚光滑得不可思議。
"做噩夢了？"下鋪的德克蘭輕聲問。醫療艙裡彌漫著一種緊張的寂靜，連通常震耳欲聾的鼾聲都消失了。
卡爾沒有回答，隻是凝視著高窗外馬庫拉格那顆巨大的月亮。明天他們將接受第二次基因種子植入，肌肉纖維增強器官將被植入他們的背部脊柱兩側。據技術神甫說，這個器官會釋放特定的激素和催化劑，徹底重組他們的肌肉結構。
"我聽說這次更疼，"德克蘭繼續低語，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恐懼，"塔洛斯士官說，感覺像是每根肌肉纖維都被活活撕開再重新編織。"
卡爾默默握緊了枕邊的兩件護身符。過去兩周的基礎訓練中，他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顯著變化——骨密度增加讓他的擊打更有力，但也更加笨重。有次擊打訓練沙袋時，他的拳頭直接貫穿了加厚皮革，指骨卻毫發無傷。
"睡吧，"卡爾最終說，"疼痛總會過去的。"
但當他再次閉上眼睛，隻看到夢中那些蠕動的肌肉纖維。
第二次手術的準備過程與第一次相似，但氣氛更加凝重。六個新兵沉默地接受著各種注射和掃描，沒有人試圖開玩笑或交談。就連一向冷靜的艾麗莎也臉色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大腿。
沃拉克大醫師再次出現，他的機械義眼發出更明亮的紅光，似乎對這次手術更加重視。
"肌肉增強器官比骨強化器官更複雜，"神甫解釋道，全息影像展示出一個類似雙生腎臟的器官，"它需要與神經係統和循環係統精密連接。任何失誤都可能導致局部癱瘓或肌肉壞死。"
卡爾感到後背一陣發涼。醫療技師給他注射術前藥劑時，針頭似乎比上次更粗，推入的液體帶來灼燒般的痛感。
手術室的門再次滑開時，卡爾注意到裡麵的儀器更多了。幾台巨大的機械臂懸掛在天花板上，末端是各種可怕的手術工具。
"俯臥位，"技師指示道，"背部暴露。"
卡爾趴在那張冰冷的金屬台上，感覺到皮帶再次固定了他的四肢。這次的麵罩扣上時，他沒有掙紮——某種程度上，他幾乎期待著麻醉帶來的感覺。
但這次麻醉似乎沒有完全生效。
卡爾陷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能模糊地感覺到背後的動作，但無法動彈或發出聲音。一種遙遠的壓力感從脊柱兩側傳來，接著是奇怪的吮吸聲和金屬摩擦聲。然後——
疼痛如閃電般貫穿全身。
那不是骨頭裡的鈍痛，而是肌肉被活活撕扯的尖銳劇痛。卡爾無聲地尖叫著，感覺自己的每一束肌肉纖維都在被拆開重組。某種熾熱的液體被注入他的身體，沿著神經通路燃燒。
他聽見遠處傳來沃拉克的聲音："...神經連接異常順利...激素釋放水平超出預期百分之四十..."
疼痛達到頂峰時，卡爾的視野突然被一片金色占據。他看見一個巨大的大廳，牆壁上刻滿了陌生的符文；一個穿著藍色盔甲的高大身影背對著他，肩甲上刻著熟悉的Ω符號；某種古老的語言在耳邊回響，既陌生又奇異地熟悉...
然後一切消失，他沉入無意識的黑暗。
醒來時的疼痛比第一次手術後更加劇烈。卡爾感覺自己的整個背部都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數百條重新編織的肌肉纖維。其他新兵的情況似乎更糟——德克蘭在無聲地哭泣，眼淚混著汗水浸濕了枕頭；艾麗莎咬緊牙關，嘴唇已經流血。
醫療技師們比上次更加忙碌，不斷調整著輸液速率和監控設備。沃拉克大醫師站在中央控製台前，機械手指飛快地操作著界麵。
"霍恩的反應最為強烈，"神甫對某個看不見的對象說，"肌肉增強速率超出標準值百分之五十七。建議升級監控級彆。"
卡爾試圖移動手指，卻發現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困難重重。他的身體感覺既陌生又沉重，像是被塞進了一個不適合的皮囊。
接下來的三天是純粹的折磨。新兵們被限製在床上，隻能通過靜脈注射獲取營養。疼痛潮起潮落，有時稍微減輕，有時又突然加劇，仿佛體內的新器官在測試它的能力範圍。
第二天晚上，卡爾經曆了第一次肌肉痙攣。他的右腿突然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力量之大幾乎掀翻了床邊的醫療設備。兩個醫療技師急忙衝過來按住他，注射了強效肌肉鬆弛劑。
"正常現象，"其中一個技師喘著氣說，擦去額頭的汗水，"器官在建立神經連接。但你的反應...特彆強烈。"
卡爾癱在床上，喘息著。那條剛剛痙攣過的腿感覺異常輕盈有力，與其他部分的沉重感形成鮮明對比。這種不平衡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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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塞恩士官再次出現。他直接走向卡爾的床位，目光銳利。
"沃拉克報告說你的增強速度異常快，"士官單刀直入，"展示給我看。"
卡爾困惑地看著他。"長官？"
"握緊拳頭，"塞恩命令道，"用全力。"
卡爾照做了。令他驚訝的是，簡單的握拳動作帶來了肌肉的劇烈收縮，指關節發出清晰的劈啪聲。他的手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但感覺上像是能捏碎石頭。
塞恩取出一個金屬球——一種標準的握力測試儀。"擠壓它。"
卡爾接過金屬球，再次握緊。儀器上的讀數迅速攀升，很快超過了正常人類極限，接著超過了星際戰士新兵的平均值，最後停在了一個讓醫療技師倒吸一口氣的數字。
"帝皇在上，"技師喃喃道，"這已經是成熟阿斯塔特的水平了。"
塞恩的表情難以解讀。"繼續休息，"他最終說，"明天開始適應性訓練。你需要的控製訓練比其他人更多。"
士官離開後，卡爾盯著自己的手。外表上，它還是那隻能握農具和激光步槍的手，但內在已經完全不同了。這種認知既令人興奮又令人恐懼。
第四天，新兵們被允許下床活動。卡爾的第一步差點摔倒——他的腿部力量增強不均，導致動作不協調。德克蘭的情況更糟，他直接撞上了醫療艙的牆壁，在金屬表麵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凹痕。
"小心點，新兵！"醫療技師嗬斥道，"學習控製你們的新力量，否則會有更多人受傷。"
適應性訓練在一個特製的軟墊訓練室進行。地麵和牆壁都覆蓋著厚厚的緩衝材料，甚至連訓練器械都包裹著軟層。
"從基礎動作開始，"塔洛斯士官指導道，"行走、奔跑、跳躍。感受你們身體的變化，重新學習控製它。"
卡爾的第一步謹慎得近乎滑稽。他感覺自己像是個學步的嬰兒，每一步都必須全神貫注。其他新兵也是如此，訓練室裡充滿了笨拙的腳步聲和偶爾的碰撞聲。
午餐時，卡爾第一次見識到肌肉增強帶來的副作用——驚人的食欲。他吃完了三份高蛋白營養膏，仍然感覺饑餓。醫療技師解釋說這是正常現象，身體需要額外能量來維持增強的肌肉組織。
下午的訓練更加困難。新兵們被要求進行簡單的對抗練習——不是真正的戰鬥，隻是學習控製接觸力度。卡爾和德克蘭配對練習，第一次接觸時就出了問題。
德克蘭輕輕推了卡爾一下，測試反應。卡爾本能地格擋，手臂揮出的力量遠遠超出預期。一聲令人不安的悶響，德克蘭飛了出去，撞在軟墊牆上，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曲。
訓練室裡瞬間寂靜。德克蘭的臉上先是震驚，然後是劇痛帶來的扭曲。
"醫務官！"塔洛斯的喊聲打破了寂靜。
卡爾僵在原地，盯著自己毫發無傷的手。他隻是輕輕格擋了一下，甚至沒有用力...
醫療團隊迅速將德克蘭帶走。塔洛斯轉向卡爾，表情嚴肅。"這就是失去控製的下場，霍恩。你的力量已經超越凡人，必須學會約束它。"
那天剩下的訓練中，卡爾像個受驚的兔子般小心翼翼。每個動作都過度控製，導致他看起來比實際更加笨拙。艾麗莎試圖安慰他，但話語蒼白無力。
晚上，卡爾獲準去醫療艙看望德克蘭。他的朋友躺在床上，左臂打著厚重的石膏，臉上因止痛劑而顯得恍惚。
"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德克蘭虛弱地開玩笑，"下次輕點，好嗎？"
卡爾低下頭。"對不起，我沒想到..."
"彆這樣，"德克蘭打斷他，"又不是你的錯。沃拉克說我的骨骼強化沒跟上肌肉增強速度，所以才容易骨折。"他試圖聳聳肩，卻因疼痛而皺眉，"算是給我上了一課。"
離開醫療艙時，卡爾遇見了塞恩士官。令他驚訝的是，士官沒有責備他。
"每個星際戰士都會經曆這種時刻，"塞恩說，目光望向走廊遠處，"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必須重新學習如何存在於這個世界。"他轉向卡爾，"痛苦嗎？"
卡爾點點頭。
"好，"塞恩說，"記住這種痛苦。它會提醒你力量的責任。"
接下來的日子裡，卡爾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控製訓練中。他額外花費數小時在訓練室，練習最精細的動作控製——從徒手捏起一枚蛋而不破碎，到用指尖在金屬表麵刻出精確的直線。
其他新兵也逐漸適應了身體的變化。艾麗莎表現出驚人的敏捷性，能在全速奔跑中突然改變方向而不失去平衡；另一個名叫雷克斯的新兵發現了自己驚人的耐力，能連續數小時保持高強度運動而不疲勞。
德克蘭在一周後回歸訓練，他的左臂似乎已經完全愈合，隻留下淡淡的疤痕。"沃拉克給我用了某種加速愈合的東西，"他解釋說，"現在我的骨頭應該能扛住你的擊打了。"
隨著控製能力的提高，新兵們開始學習更高級的訓練內容。塔洛斯士官教授他們如何利用增強的肌肉力量進行更有效的攻擊和防禦；如何調整呼吸以適應突然的力量爆發；如何在保持精確度的同時發揮最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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